每個人都沉沉睡去時,那瘦弱的身子,依舊在沉沉黑暗中揮舞掌中僅有的光芒。
走路的時候,他在思索劍式,說話的時候,他總會走神凝思,吃飯的時候,他的筷子是劍,喝水的時候,他另一隻手也在不知不覺捏著劍訣。
人們感動、激動之餘,是深深的擔憂,包括餘伯在內,很多人都勸過他,而他,只是默默抓緊劍柄,冰冷的劍鋒,給他一種充實和安全的感覺。
小小的他知道,除了劍,他無所倚仗,沒有劍,他一無是處。
失去劍,失去武功上的天分,他只是一個無力的,看著親人一個個被殺的孩子。於是,即使在三更半夜,他也會莫名驚醒,抱著他的劍,一個人跑到冷冷寂寂的院子裡,獨自舞劍。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功夫用在哪裡是看得見的,沒有人真能如傳說中一樣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他在武道上的驚人成就,也造成了他在文事上的進展緩慢。
隨著生活漸漸安定,他的身邊也多了不少讀書人,有讀了聖賢書,誓死不食秦粟的夫子,有舊雁的大儒,有不肯屈服蠻族的文士,有誓死不事二主的舊雁大臣,有人是聞訊來投,有人是蒙難之後被他們救出來的。
這些人中,有的知道他的身份,有的不知道,但大多都想把滿肚子的學問教給他。
然而,他每回練劍練得筋疲力盡,坐到書桌前,兩眼都快合在一起,再也睜不開了,就算是再嚴厲的老師,看到他練劍的辛苦後,此時拿起戒尺想教他學習,都會有一種虐待孩子的怪異感覺。
學問是重要的,治國之道是重要的,修身齊家治國安天下是重要的,聖人之言是重要的,但眼下,一切一切,都要讓位給復國,而復國大業更需要的是武功、是兵將,而不是書本上的這些滔滔學問。
於是大儒們忍耐著不強迫他,不硬逼他縮短練功的時間,於是,他勉勉強強,把該認的字認完、普通人該懂的常識學完,在文事上,就再沒有什麼精進了。
過於尊貴的身份使他被過份小心地保護起來,而驚人的武功天分,使身邊的人看他的眼光,日漸敬畏,甚至驚恐。
詭異的生活環境,使他的生活中,除了寶劍,除了武藝,很少有別的東西。因為他還小,大事一般不找他商量,因為他還小,所以大家都不忍加重他的責任,除了練劍,他不需要做別的事情,於是,除了武功,他也真的不太懂別的事情,人情世故一絲不通,如何與人相處,更加完全不明白。
他只需要被保護,被守衛,被眾人捧著當個旗幟,當個精神上的支柱就行了。
而在發現他武功上的驚人天分後,餘平伯與眾人多次商量之後,終於決定,無論如何,不能埋沒他,既然他有可能成為將來的天下第一高手,就不能讓明珠的光芒蒙塵。即使再困難,再艱難,仍然由余平伯帶著他踏遍天下,尋訪高手,而京中事務,則由其他一干人等負責。
離京的那一年,他只有十二歲,劍術已有成就,在他的身邊,已沒有人可以單打獨鬥戰勝他了。
他與餘平伯,踏遍千山萬水、四海諸國,日夜兼程。南至南海,尋訪海島上隱逸的高人,東至東疆,在大草原上,縱馬賓士,一會塞外武功;西至西漠,他為尋求體能的極限,而去追趕龍捲風,與大自然相抗;北至北峰,在冰天雪地的大雪上,他靜坐幾日幾夜,功行九轉,得以大成。
他見識過許多世外高人,拜訪過很多絕世高手,想要他們指點武功其實並不難,幾乎只要他稍稍顯露他的武學才能,別人就恨不得拿刀架著他,逼他投入門下,恨不得傾囊相授。然而,很快,這些高手的狂喜變成震撼,震撼變成畏怖,然後開始給他出種種難題剛剛學閉氣訣不到三天,就要求他入深水之中,一日一夜不得露頭;剛剛學會龜息術,還不及實驗,就要把他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