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句說來,既無悲愁,也不激動,只餘木然。
楚逍神色黯然,低喚一聲:“鳳儀。”
楚鳳儀慘笑一聲:“叫我皇太后,雖然,我這皇太后也許當不了多久了,以後,你就該改叫我皇后了吧?”
她目光森冷,望著楚逍:“你們當我是什麼人?賣了我一次又一次?蕭逸以為他是什麼人,真能掩盡天下耳目嗎?他弒主自立,史書昭昭,史筆如鐵,這千古的罵名,總饒不得他。”
楚逍面露不忍之色,略一猶豫,才低聲道:“蕭逸不會弒主,這罪名無論如何落不到他頭上去。”
楚鳳儀震了一震,臉上流露了悟之色,望著楚逍的眼睛滿是不能置信的憤怒,聲音微顫:“你們……我身旁的內監高手全是你們安排的,我以前只想著他們是家族派來保護我的,什麼重任都交給他們,什麼都信託他們。可我忘了,他們效忠的是楚家而不是我。他們全跟到若兒身邊去了,你們竟然要……”
楚逍臉上悲憫之色更濃:“不,我們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楚家,同樣不會背弒主之名。皇上身邊的兩個侍衛,蘇良和趙儀,本是孌童,對皇上暗中懷恨,屢屢刺殺。皇上也許是仗著有高手保護,把這種事當做了玩笑,不但任由他們行刺,反暗中隱瞞,藉以取樂。只是皇上身邊畢竟太多眼線,早就看出了蛛絲馬跡。蕭逸令人和他們接觸,商量好,到時,由秦福、高壽等內廷高手牽制住蕭性德,他們就好刺殺皇上,沒想到,在此之前,皇上竟自己把唯一的障礙──蕭性德,替大家清除了。”
他聲音越來越低,臉上神色多有不忍,不忍對著自己的親人說出這樣傷人的真相,但面對素來聰慧的楚鳳儀,就是要撒謊,怕也難以欺瞞得過,倒不如狠心說破了,也讓她不得不認命。
楚鳳儀臉色奇白如紙:“那韻如呢!韻如也追去了,你們也不顧她嗎?”
楚逍苦澀地道:“我也沒料到她會追過去,也許,這亦是她的歸宿,否則,以她皇后的身分,將來也難以自處。此事,二哥那邊也已認可,為了整個楚家,有的時候,不得不犧牲一些人與事。”
楚鳳儀唇角微揚,她居然笑了一笑:“既然二哥他這生父都不肯多話,我還能再說什麼呢?”她回過身,一步一步走回去,背影無限蕭索。
每一步走出去,離她血脈相連的兒子,便遠一步,瞬時變化,終要生死相隔。每一步走出去,曾經擁有的一切,親情、愛情、尊榮、地位,便如雲煙般一起消散。
楚逍徒勞的伸出手,想要勸說幾句,卻又覺此時此刻,所有的楚國前途、楚家風光和未來君王專寵的幸福,都不過是偽善無力的言辭,說來皆是徒勞,只得黯然長嘆一聲。
楚鳳儀一步步走向包圍圈的中心,所有錦帳華幔的最中心。
身旁是內侍環繞,左右是護衛林立,可是她身為大楚國皇太后,卻原來根本支使不動任何人,如今,也不過形同囚徒。
此時此刻,她甚至沒辦法學世間民婦哀哭嚎叫,衝出去見愛子最後一面,只因身周的侍衛禁軍,層層人牆,哪容她半點自由。
楚逍既能當眾說出這一番話來,只能證明,在場眾人全都是忠心於蕭逸的屬下,可笑她,還自以為,有高手能仗恃,有兄長可依靠。
她微微一笑,笑得全無生氣,徐徐坐下來,眼睛空空洞洞望向前方,她唯一所能做的,只有等,等著聽兒子的死訊。
她的孩子將會死去,死於兩個孌童的刺殺。史書上留下卑汙的記載,一個荒淫殘暴的君主,必然會有的下場。
蕭逸依舊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是賢王良臣,皇帝遇刺的時候,他也同時遇刺,根本無力護駕。
楚家依舊忠心耿耿,皇帝遇刺之時,他們領兵護駕,是皇帝自己不聽話,到處亂跑,自找死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