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群惡漢嘲笑成叫花子的時候,他只在悄悄觀察著座上的諸人,蠻子寒峭拔在下巴的黑鬍鬚,與他大手中的酒杯發出愉悅的咕咕聲。
視角再回縮一點,耶律賢在他的眸光中,就露出了半邊來,尖簇成兩點山坡的唇,服色是深熾色的,站著並不給人低調的感覺,隱然有一種說不清的氣場。
“左手掀起壺蓋,右手稍微遮擋,像是跪拜神明般屈尊地把腳彎成兩邊,嗯,我怎麼記得伊青絲某次為我斟茶時也是這個姿態?”李虛毅剛從耶律賢中聯想到伊青絲,就不自禁地浮笑起來。
多年沒見,這個年輕姑娘,不知是否如她信誓旦旦答應他的那般,日夜都鑽研著美味佳餚的方法,她揚起湯勺說要成為廚聖的滑稽跌倒,至今卻還泛著天真莞爾的笑意。
他來這裡,自然不是隻是為了借宿,目標的所在,是斜前方一個小腳的女子,其姿色平庸,瘦瘦黑黑,穿著破敗的衫衣,狼狽之中卻格外滿足地盯著廳座與廚房相接的那個通道。
“小毅子,她肯定發現我們了,直接動手嗎?”溫文附在李虛毅耳邊輕輕問道。
“這小賊的手段倒是高明,居然能從我手中偷走我送給花幽筱的那顆黑珠,反正這雨勢一時半刻也停不了,我們三人便是閉著眼都能將這小妮子逮個正著。”李虛毅淡淡道。
“咦,那不是葛浩麼?”么庭筠一臉狐疑地看著有個從邊側走出的年輕人,其人飄如無物地走了出來,當燈光映照在他的瞳孔裡,彷彿是連人都不見了,只剩下一道影子,空空的。
“果然是葛公子,來,我等一起給公子敬酒!”蠻子寒當先道。
“嘿,不然你以為唐家姐妹是稀罕你的肌肉,還是看上了你的幾撮鬍子,肯舍下尊面來這種地方?”又一人陰森說道,竟是幽鬼冢的田辰。
葛浩把酒輕輕一推,並不說話,卻把一個面無人色的老婆子推架了出來,手中多出了幾顆熒光閃閃的珠子,他憑空揚起一個手型,餘力綿延之際,亂飛空中的蚊蟲都被吸到了掌心。
然後,他將這些物什強塞到了這名老婆子的嘴中。
“那老婆子不是唐敏皓麼?”便是么庭筠也驚呆了,很多年前就位列絕頂高手之列的唐敏皓,怎麼就成了葛浩的手下敗將。
很顯然,這中間有人所不知的詭變。
“這老女人,胳膊往外拐就算了,還想把我們姐妹逐出唐碉?哼,簡直妄想!”唐倩兒惡狠狠地戳了一把,她並不是受婦道的女子,葛臨風又向來是風流成性,以她的野心,如果沒有趁勢爬到後蜀國主孟昶的床上,那簡直是對資源的浪費。
唐敏皓成了風野社另一大計的絆腳石,尤其是她脫離了穹蒼殿,想要循著那條地裂的方位,尋找到可以飛昇法門的時候,別說唐家姐妹,便是唐鴻都有數百種方法讓其認命。
“竟是明月珠的其他分珠。”李虛毅不由得驚歎起來,聲音照例壓得很低。
“耶律公子,你若不下來開個價碼,我們這桌酒席上的兄弟,免不了要不安分的,明月珠秘圖中的東西我已經替你得到。”葛浩眼神掠轉,從李虛毅三人身上一閃而過,像是不曾覺察地把一連四顆珠子輕丟擲來,一個疊一個,手段高明已極。
很難想象,葛浩竟然在如此有限的時間裡,不但恢復了功夫,一身武功還大有長進,這時,先前的那個店小二,為著明燦珠子露出了垂涎的神色,劍影空落,此人頓時就被前者斬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