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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雲姐,你看我是不是變醜了?”
這兩天醫院稍閒些,馬麗才有閒心拿著鏡子去問紅雲。紅雲仔細看了看她,嘆口氣,問她要聽真話還是假話,馬麗說當然要聽真話,紅雲便點點頭:
“變醜了。其實你不用照鏡子,你看看我和別人就曉得。”
馬麗“嗷嗷”著捂住了眼睛,孩子氣地嚷道:
“我不像你們,我沒你們那麼醜,我要是像你們以後怎麼嫁人啊?”
她可愛的樣子引得滿病房的護士、傷員一陣鬨笑。有個馬麗從前線揹回的輕傷員淘氣地挑逗她說:
“馬護士,你嫁給我,再醜我都不嫌!”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馬麗心裡一陣溫暖,同時多少還有些傷感。戰火中的青春稍縱即逝,也許不止是青春,連帶生命也只是一片浮雲,人們根本無法把握。自從跟著醫院上前線,死亡便成了馬麗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她已記不清有多少傷員死在自己眼前。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前線救護,她揹著一個腿部受創的傷員拼命跑,子彈在身後蝗蟲般追,後來又落下一顆炸彈,所幸的是她和傷員躲過了這一劫,只是撒了滿身黏答答散發著血腥味的熱土。她吐著嘴裡的泥,繼續往山下跑,可跑了幾步就發現不對頭。背上輕飄飄手上溼漉漉的。原來傷員的上半身不知何時被炸飛了!她尖叫著把血肉模糊的半截屍體丟在一旁,然後蹲在草叢裡哇哇嘔吐。
戰鬥仍在繼續,密集的槍炮聲把天地攪得昏暗。硝煙在林中飄散。支前隊員扛著彈藥箱死命往山上爬,不斷有擔架隊員抬著傷員從她面前走過,誰也沒注意到蹲在草叢中的她,或是注意到了也沒工夫理她。那一刻馬麗產生了逃跑的念頭,她抖著肩往草叢裡縮,彷彿那些茂盛的草能夠讓她永遠藏身。
就在她快隱沒在草叢裡時,她看見兩個十六七歲的妹仔抬著一具擔架摔倒在地。傷員的厲聲呻吟把她的心刺痛了。兩個妹仔一個及時爬了起來,另一個卻再也沒有爬起來,原來她自己受了傷也沒發現,一直跑到這兒才驀地死去。剩下的那個妹仔沒有哭,也沒有大呼小叫,好像習以為常,她只是茫然四顧,著急地呼喚:
“蓮秀死了,你們誰來幫我抬擔架啊?快來人呀!”
妹仔一遍遍地喊著快來人,喊得聲音都啞了。聽得出她不是自己有多害怕,而是為傷員著急。擔架上的傷員血一直在流,再不及時送去搶救,就活不成了。馬麗猶豫了一下,終於從草叢裡跳出來,飛快和那個妹仔搭手將傷員送到了方夢袍的手術檯上。遺憾的是傷員因傷勢太重,最後還是死了,這使馬麗非常惱怒。
“這人太不講義氣了,他怎麼能就這樣死掉呢?你曉得啵,為了救你,那個叫蓮秀的妹仔跑著跑著就犧牲了,你太不像話了!”
事後,馬麗瞅著傷員的屍體氣哼哼地說。方夢袍和紅雲這時已經知道她和那個“上半身”的故事,誰也沒責備她,倒是馬麗喃喃了幾句之後覺得自己太不講理,這才蒙著臉抽泣起來。
後來這種事經歷得多了,她的心漸漸麻木起來,也平靜了許多,偶爾還會忙裡偷閒地給查理伯伯和周春霞寫信,可每次總是匆匆寫了幾行又放下了,那兩封信到現在還沒寫完。她有太多的感觸要傾訴,於是信變成了戰地日記,點點滴滴都記載在上面。她希望查理伯伯和春霞能夠分享她對生命的感悟,所以這信並不忙著寄出。
前段時間她收到了周春霞的信,說是要和孫力結婚。孫力曾經率團慰問過傷病員,馬麗見過他兩回,印象中他是個英俊的男人,喜歡和女人開玩笑,一張嘴口若懸河,她對他印象還可以,也為春霞能夠找到孫力這樣一個物件而高興。這時錢副師長的臉從眼前倏地閃過,那副架在鼻樑上的眼鏡似乎長出了手指,在她肌膚上輕輕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