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臉漢子本也是犟脾氣;一驚之下;便要耍橫;打算強行推開老王;繼續趕路;可這老成漢子的話音入耳;尤其是最後一句話;讓他悚然警醒:對啊;自己今天是來幹大事兒的;怎麼能為這點雞毛小事;誤了大事兒!
一念至此;他趕緊衝老王作揖;“老大爺;剛才是我不對啊;您別見怪;為熬這兩缸豆腐花;我昨兒一晚上沒睡覺;這一大早地;又起來趕路;難免心氣兒有些不順;您多擔待;多擔待!”
“心氣兒不順;你衝我發什麼火啊;也虧得是我了;要是別人;定不與你干休;得了;以後注意就是;這年輕人啊;不怕沒本事;最怕有脾氣啊;我這輩子可不就是讓這幅壞脾氣給耽誤了;你們啊;都得引以為戒……”
喋喋不休間;老王又伸出了搪瓷缸。
紅臉漢子臉上青氣一現;眼見著就憋不住了;他身後的老成漢子搶先說話了;“老先生;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咱們這豆腐腦平日裡都能賣;就今天不能賣;因為今天這兩缸;是人家定製的;這不;那邊小區的洪胖子家嫁閨女;人家說了;早餐就上豆腐花;這不;才定了兩缸;咱是買賣人;不能不講信用不是!”
一聽是這麼回事兒;老王也傻了眼;剛退開幾步;可到底敵不過心中的饞蟲;一想到那細嫩香甜的豆腐腦;今日錯過;不知哪天還能趕上;他這退後的瘸腿;又拔了回來;“我說;我今兒實在是饞得狠了;就想吃這一口;這麼著吧;我也不要一缸了;你們給我勻兩勺;一桶勻兩勺;這點兒量;老洪家也發現不了不是!”
“嗨;我說你這老頭……”
紅臉漢子終於忍不住發飆了;但見他伸手就進小推車一側的紅漆桶掏出個大號鋁質水瓢來;砰的聲響;砸在了盛豆腐腦的缸沿上!
誰成想不待他一句話喝完;他身後的老成漢子;便扯著聲;道:“都注意了;來了;來了!”
老王正被這番驚變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之際;忽見這五個壯漢;強行推動了小車。
這次推車;這幫人卻不是筆直朝前行進;而是斜著朝路中央行來。
老王正要攔阻;忽聽刺溜一聲響;一輛軍用吉普剎住了車;停在了小推車前方四五米處。
“嗨;嗨;賣豆腐花的同志;麻煩你們讓讓;讓讓……”
車方停穩;便見吉普車駕駛艙的側窗裡;探出張眉目英挺的臉來。
老王瞧見車上那人;一張滿是溝壑的老臉;如菊綻放;“嗬;是薛主任啊;這麼早就來上班來!”
話至此處;車上那人身份;不言自明;正是薛向!
今天是正月初九;週一;也是政府各部門、各機關恢復正常工作的日子。
而今天凌晨三點多;被薛向打發回老家過完新年的小吳、小李;也趕了過來;薛向這才徹底擺脫煩人精;趁著新年第一天上班;趕了個大早。
“喲;王叔也在吶;新年好;我給您老拜年了!”
說話兒;薛向在車上;衝老王拱了拱手;對這個為國家流過血的老兵;薛向始終是心存敬意的。
“不敢;不敢……”
老王也樂呵呵地衝薛向揮手!
對這位薛主任;老王也是有著極大的好感的;只因薛向每次進門出門;遇見了;總少不得和老王打招呼;偶爾還會丟一包滿身洋碼子的香菸進來;老王自覺看門二十多年;就沒見過這麼和善而有禮的年輕幹部;他在心裡;也給這位薛主任打上了個有前途的評語;至於為何有前途;他又說不上來了。
“同志;來碗豆腐腦唄;新磨鮮榨的;咱這可是十幾代的鐵招牌了;東南一絕;怎麼樣;嚐嚐;不好吃不要錢!”
就在老王和薛向寒暄之際;紅臉漢子忽然對薛向吆喝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