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三又加上去,跑丟的貨,和顛散的貨一概不要,以此,便徹底限制住了眾孩子的速度。
果然,薛老三如雷的喊聲方才止歇。左邊山坡上的二十來個小腦袋一起偏轉過來,薛向又從口袋掏出一沓鈔票,虛空連晃,這下,一幫小毛毛哪裡還有懷疑,提了小籃子便朝坡下行來,一邊控制速度,一邊護著籃子,小模樣認真極了。
薛向的喊聲極大,朝另一邊坡邊尋去的王剛和楚朝暉自然聽在耳裡,心生感應,便有樣學樣,跟著咋呼起來了,霎時間,那邊坡上的娃娃們,也亦步亦趨地向坡下行來。
看著左右兩道洶湧而緩慢的人潮,薛老三心中微微舒氣,又膽顫心驚地待了半晌,三四十娃娃終於在石子路上聚齊了,各自舉著籃子,倒也不嚷嚷,不過意思很明顯,便是要薛向兌現承諾。
薛向自不會和一群孩子打誑語,而且眼前的小籃子皆是半滿,即便是都裝滿了,這鬆垮垮,輕飄飄的銀針菇也難有二斤。薛向大略一點掃,從鈔票裡點出兩張大團結,高舉,笑道:“我這裡有二十元錢,不光買你們的銀針菇,還要買你們一句實話,然後,你們就把這二十元錢都鎮上破開,平均分了,這銀針菇我再送給你們,不過,我送給你們後,可不許再賣了,留著自個兒吃了,好長個兒。”
望著眼前這一張張幼稚、純樸的小臉,滿身泥濘,破衣爛衫,薛向心中早就發酸了,他們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和小意差不離,十一二歲,小些的,比小傢伙還要小上一兩歲,一個個黑乎乎的小手沾滿了黃泥,就沒有幾個娃娃腳上是有鞋子的。而眼下,薛向說出二十元錢,自然不是他沒能力給更多,可即便是他給上三十,五十,又能如何呢,他的職責不是富一人一戶,而是富全縣的百姓,更何況這點錢,也富不了一人一戶。
“謝謝叔叔,我們只賣銀針菇,不賣實話,老師說了,小孩子要誠實,所以我們只會說實話,而問話是不要錢的,所以我們不賣實話。”
說話的是個小男孩,清鼻涕掉得老長,說一句,便吸一下,小臉寫滿了嚴肅。
薛向心下慘然,說道:“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來來來,孩子們,我們到邊上說話。”
雖然兩坡距這條石子路尚遠,可薛向依舊擔心泥石流突發,且劇烈爆發,便把娃娃們引到了更遠處。
眾人站定後,薛向接道:“我的問題很簡單,就是你們為什麼不上學啊,我看你們大多數脖子裡都戴著紅領巾,應該都是學生,可現在還不到放忙假的時候,你們是不是逃學呀,孩子們,賺錢雖然重要,可那是爸爸媽媽的事兒,你們當前的任務是學習呀,只有學習好了,才能賺到更多的錢。”
薛老三赤裸裸地說著學習是為了賺錢,心中並無半分覺得不妥。因為在他看來,空話大話,遠遠及不上實話的真誠。說什麼報效祖國,說什麼回報社會,現下,祖國和社會讓這群娃娃雨天裡,爬山摘磨菇,難道薛向還說得出口嗎,想想就覺臉紅。
“叔叔,我們不是逃學,是被老師趕出來的,說交不齊教學經費,不讓上課!”答話的依舊是方才的小男孩。
“什麼教學經費?”這次薛向卻不是問得娃娃們,而是轉頭看向王剛和楚朝暉。
兩人也是茫然搖頭。顯然沒聽說過這麼項收費。
“就是給老師補伙食費的,我們老師說學校發不出工資,讓我們各家先墊些錢,先給老師們買米,不然老師就餓死了,沒人上課了。”這回答話的是一堆娃娃中個頭最高的,是個小姑娘。看模樣,和夏家小妹差相彷彿,不知道是上初中。還是小學。
“孩子們,你們都是哪個學校的?”
“我是周崗小學的”
“我是壕溝小學的”
“我是橋口小學的”
“我是城關中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