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連忙出來迎接,說:“相公真是守信之人,老夫已經等候多時了。”把蕙郎讓到屋裡,分賓主坐下。叫小廝泡了一壺好茶,兩人對飲了幾杯。相士開口說:“算卦相面的人,先打聽人家的虛實情況,然後再進行相算,這叫做‘買春’,這是江湖人的慣用手段,我生平發誓不做這種事。相公的尊姓大名,以及家庭情況,我暫且不問。等相完面之後,再請教。”蕙郎說:“既然如此,先生的尊號,小生也不便現在問了。”相士說:“相公的貴相,不是一言半語能說清楚的,請到裡面相看,那裡更安靜。”
相士領著蕙郎,從東間後簷上的一個小門進去,又是朝西的兩間豎頭屋。前簷上都是亮窗,窗下放著一張四仙小桌,對面放著兩把椅子。北牆上鋪著一張藤床,床上放著鋪蓋。後簷上掛著一幅古畫,是張子房圯橋進履圖。兩邊放著兩張月牙小桌,一張桌上放著雙陸棋和圍棋,另一張桌上放著羌苗牙板。蕙郎稱讚道:“先生如此佈置,真是清雅之人。”相士回答:“這只是旅途中的簡陋住處,恐怕入不了您的眼。”
兩人對面坐定,相士把蕙郎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說:“相公的貴相,天庭高聳,地閣方圓。兩顴突出,準頭豐滿隆起。真是五嶽朝天的面相,日後必定位至三公,這是不用說的。但是印堂上微微有厄氣,天根處也稍微有些斷缺,恐怕對少年不利。相書上說:一八、十八、二十八,下至眉攢上至發,這是上部,主少年運勢;自天根至鼻頭,是中部,主中年運勢;自承漿至頦下,是下部,主晚年運勢。您的貴相從十八到二十八這十年,難免有些坎坷。過了二十八歲,就會漸入佳境。到了五六六十歲,會為朝廷立下功勞,名垂青史,顯貴至極,以後就不用再相了。”蕙郎說:“先生如此誇獎,小生怎敢奢望。”相士說:“我不會亂說,日後必定應驗。”
蕙郎又問:“先生既然精通相面之法,也通曉命理嗎?”相士說:“相法按八卦,分九宮;命理講格局,論官祿。其實陰陽五行,生剋制化,兩者是一回事。”蕙郎說:“如此說來,先生不僅會相面,還會算命,那就麻煩先生再看看我的生辰八字。一併致謝,不知先生肯不肯?”相士說:“這倒可以。”蕙郎就把自己的八字寫了出來,相士接過來看了看,說:“您的八字沒有刑衝,官殺分明,確實是貴人的命格。是九歲起順行運,從九歲到十九歲,還在受父母運勢的影響,沒什麼可說的。細看流年,不出一個多月,必定有喜事臨門。從十九歲到二十九歲,這十年大運不通,子平說得好:‘老怕長生少怕衰,中年只怕病與胎。’你這十年行的正是胎運。過了這十年,官星掌權,就會百事如意。但要是每年都細細推算,太過繁瑣。我給你總批幾句,你自己領會吧。”於是提筆寫了八句讖語:
學堂星動繼紅鸞,何料喪門忽到前。
驛馬能牽大耗至,陰伏天牢緊相纏。
幸逢武曲照當命,那怕傷宮與比肩。
壽星應主晚歲運,一生福祿自延綿。
寫完後遞給蕙郎,說:“相公,你一生的遭遇,都在這八句話裡了。按順序經歷,半點不錯。這張帖子你一定要收好,別弄丟了。”然後拱手說:“言語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多多包涵。”蕙郎謝道:“承蒙先生為我指點迷津,不勝感激。”就把謝禮呈上,相士說:“老夫半生闖蕩江湖,只看重義氣,不計較錢財。相公日後飛黃騰達,我們肯定還有相逢的時候。何必拘泥於一時,這厚禮我堅決不能收。”蕙郎再三相讓,相士極力推辭。蕙郎見他出於真心,便說:“先生既然不肯收,小生日後定會另行致謝。不敢違背您的意思。”於是把封套收起來。
相士這才問道:“相公尊姓大名呢?”蕙郎回答:“小生姓石名茂蘭,字九畹。住在永寧街上,家父名叫石峨,字峻峰。是壬午年的舉人,癸未年的進士。現在赴京等候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