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以便商量第二天的行動。儘管她們一再安慰和給以希望,公爵心頭仍充滿了絕望;在難以形容的苦惱中他步行回到自己的旅館。夏日塵土飛揚、窒悶難受的彼得堡彷彿像鉗子似地把他夾得喘不過氣來:他在冷峻的或喝醉了酒的人群中擠來擠去,無目的地盯著人們的臉,他走過的路大概比應走的路多得多;當他走進自己房間的時候,天幾乎已經完全黑了。他決定稍事休息,然後如她們建議的那樣再到羅戈任那兒去。公爵坐到沙發上,雙肘撐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
上帝知道,他想了多久,也只有上帝知道,他想了些什麼。他擔心許多事情,並且痛苦和難受地感覺到了自己非常害怕。他想到了維拉·列別傑娃;後來又想到,也許,列別傑夫知道這件事的什麼情況,即使他不知道,那麼也可能比他更快更容易地瞭解到。後來他又回憶起伊波利特以及羅戈任常去看伊波利特的事。再後來則想起了羅戈任本人:不久前在安魂彌撒上,接著在公園裡,接著——突然在這裡走廊上,當時他躲地角落裡,手持刀等著他。現在他也回憶起了他的眼睛,當時在黑暗中窺視著的眼睛。他顫慄了一下:剛才糾纏不休的念頭現在突然冒了出來。
這個念頭在某種程度上是這樣的:如果羅戈任在彼得堡,那麼儘管他要隱藏一段時間,最後反正一定會來找他公爵的,就像過去那樣,無論他抱有好的還是壞的意圖,總會來找他的。至少,假如羅戈任有什麼原因必須要來,那麼除了到這裡,又是這條走廊外,他再沒有別的去處。他不知道公爵的地址,因而很可能會想到公爵住在過去的旅館裡,至少他會試圖在這裡尋找他……如果非常必要的話,可誰又知道呢,也許,他是很有必要呢?
他這麼想,而且這個念頭不知為什麼使他覺得完全是可能的。假若他開始深入考慮自己的想法,比如說,為什麼羅戈任突然這樣需要他?為什麼他們最終一定要相見?他無論如何是弄不清楚的。但是這個想法卻沉重地壓在心頭。“如果他很好,他就不會來,”公爵繼續想,“如果他覺得不好,他多半會來;而他肯定是覺得不好的……”
當然,既然他這樣確信,就應該在旅館房間裡等羅戈任;但是他又彷彿不能承受這種新的想法。便一躍而起,抓起了帽子就往外跑。走道里幾乎之經完全黑了。“如果他現在突然從那個角落裡走出來並在樓梯旁攔住我,怎麼辦?”當他走近他所熟悉的地方時,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但是沒有人走出來。他下樓走近大門,走到人行道上。使他感到驚詫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伴隨著西下的夕陽湧上街道。(假期的彼得堡總是這樣)。他朝豌豆街方向走去。在離旅館50步遠的地方,在第一個十字路口,人群中突然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湊在他耳旁低聲說:
“列夫·尼古拉耶維奇,跟我走吧,兄弟,有必要。”
這是羅戈任。
很奇怪:公爵出於高興突然開始嘟嘟噥噥地對他說(幾乎每句話都沒有說到底),他剛才去旅館走廊裡等過他。
“我去過那裡,”羅戈任出其不意地回答說,“我們走吧。”
公爵對他的回答很驚訝,但是,至少過了兩分鐘後他弄清楚了才真正驚訝了,弄清楚這句答話的會意後,公爵嚇壞了,開始仔細端詳起羅戈任來。羅戈任在前面半步遠的地方走著,筆直望著前方,對迎面而來的任何人不望一眼,下意識小心翼翼地給所有的行人讓路。
“既然你到了旅館,為什麼不到房間裡來找我?”公爵突然問道。
羅戈任停下來,望了他一眼,又想了想,彷彿完全不明白他的問話似的,說:
“這樣吧,列夫·尼古拉耶維奇,你在這裡筆直走,一直走到家,知道嗎?我則要在那一邊走。你得注意,我們要保持在一起……”
說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