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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成全……”九住每每說服靈芝離開趙家,靈芝都這麼說,她對這種現狀很滿意,九住心裡的氣就鼓著泡兒冒上來。

日子彷彿狗皮膏藥,粘得一天連著一天,直到景玉死去,九住和靈芝之間最緊密的連結斷了,他才在暴怒之下走出了這種讓他感到屈辱的生活。

《寂靜的鴨綠江》14

景玉是急著喝豆腐腦,一口嗆到了氣管裡。

他喉嚨裡呼嚕呼嚕響著,豆腐腦緊緊地堵塞了氣管,隨著他尖厲的咳嗽灌入了肺部……九住眼看著景玉的小眼睛像死去的小山雀一樣一眨不眨地盯著一個地方,裡面的亮光一點點暗淡下去。在他的小嘴最後一下嚅動時,九住把耳朵貼到他的唇邊,聽到景玉叫他:“叔!”九住立刻吞了石頭一樣難受,眨了眨眼,把眼淚咽回去,深深的怨恨頃刻壅塞了他的五臟六腑:景玉直到死都不知道抱他的人是他的親爹,他甚至作著這樣的設想:如果靈芝早日同意跟他一起帶著景玉離開趙家,景玉就不會死。

景玉在家裡停了一天,下葬。

孩子死了,九住覺得和靈芝之間最緊密的那根線彷彿斷了。現在只要看到靈芝,他滿心都是恨怨,只要睜開眼,心裡就疼得透不過氣來,眼前處處都是景玉,孩子死前叫的那聲“叔”,讓他感到心和肺子都一齊傷透了。景玉死去的當晚,失去了理智的九住打了靈芝一巴掌後,懷著萬千的怨恨昏頭漲腦地抱著行李重又睡到了白鳳吾家的牲口棚裡,和白家的老長工擠一個炕。

半夜時,白鳳吾披著青裡青面的夾襖叼著玉石菸嘴來到牲口棚。

白鳳吾是村長。白家不但地比趙家多,牲口也比趙家多,尤其白家兩個兒子白承祥和白承實的腿腳都很健全,這讓白鳳吾每每暗中和趙家比試起來都心下舒坦,惟一氣怯的是白家沒有念大學的人,白鳳吾不免深恨。

白鳳吾從景玉的長相里早把什麼事都猜出來了。九住進了門,他什麼都沒問,只是安慰九住:“死了的活不了,一個爺們兒,種子有的是,還怕不出苗嗎?”

九住沉沉地說:“話是這麼說,可這棵苗來得不容易。”

白鳳吾不同意九住的話,“我不信。別的事不容易,這事可不難。撒把種子不用出多,出一棵苗總還容易吧?”

九住調轉了話頭說:“老叔,我先在你這住幾天,把院杖子給你夾嚴實了就走。”

白鳳吾手裡慢條斯理地轉弄著棗紅色的菸袋桿兒,心裡說:“走,你往哪走呢?你還長著勾勾心兒呢!”他斜斜地看了九住一眼。依他的經驗,讓女人絆住腳的男人是走不了的,走到天邊心裡也有根線牽扯著。

白鳳吾抽了一口煙,心思飛快地旋轉著。在他看來,九住留在趙家,趙家就是村子裡的一隻虎,表面看九住和趙一普不搭界,可趙家來了個虎虎實實的幫手,誰敢把趙一普晾到眼皮外去?白鳳吾嘴裡徐徐吐了一口老旱菸,瞍了九住一眼。他早已看出九住不是久居人下的人,何不做個人情,給他謀條出路?既為自己種了德,又看了趙家的笑話,嘿,一石三鳥哩!

白鳳吾臉上的線條柔和了,突然把煙唾沫往三尺開外一吐,說:“人都說好漢不當兵,可好漢當了兵就更是條好漢了!”

九住聽出白鳳吾話中有話,盯著白鳳吾追問:“老叔,你往下說。”

白鳳吾說:“我才從花紅峪鎮裡回來。直奉戰爭,山外打得烏煙瘴氣,人手不夠了,到鄉下來招募新兵。分派給花紅峪鎮一個名額,鎮裡沒人應,這個名額又往下派,可是各村互相推諉,擠對,誰也不想出頭。老侄兒,你要是願意,我看這倒是一條路子,妥了事兒,用不了三天就能走人,強似在這小山窩子待一輩子。到時候你老侄兒說不定能混上個大官,老叔見了都晃眼睛哩!”

九住一高跳起來,穿了鞋,白鳳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