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發覺自己好似並未被帶回歸素閣，周身籠罩著驚異的目光與肅穆的氣氛，人聲漸漸遠去後，眼皮已經沉重得抬不起來。甫一觸到溫軟暖榻，又回到了那個夢境。

夢境裡，捉住我的那隻手骨節分明，手背上有道刺目的血痕，溫熱的血液順著指腹流進我們相握的掌間，又隨著奔跑滴到地底深淵，遠方有馬蹄踏空，還有陣陣犬吠，狂風送來索命調子，讓我的每一步都深陷泥沼。我們一直在跑，一直在跑，直到誤入死地，再無出路……

我沒料到自己因為太過疲累昏睡了整整兩日一夜，這兩日一夜裡，寒澆殺了上百人。那天在甘棠院出現過的所有侍衛，行露院、未艾堂和靈夫人全院的所有下人，都死了。

當我在黃昏轉醒時，空氣裡還依稀浮動著淡淡血腥味，讓人不由得徹骨寒心。

我忍不住指尖一顫，立馬發覺手被人緊緊握住，因為我的一顫那人倏忽驚覺。

&ldo;艾兒！&rdo;

沙啞生澀，竟是寒澆。

我條件反she地開口，一開口先低低咳了聲，他忙從案几上取來玉盞，玉盞中的水溫熱甘洌，把我的靈臺悠悠喚醒，發覺自己正躺在寒宸殿的內室中，寒澆臥於我身側，膝頭本擱著些文書，隨著他的動作均都噼裡啪啦滑到了床側。

他摟我入懷，靠在他胸口上，臂彎很小心地避過了左肩上的傷。我詫異地思忖他為何還沒得知自己的孩兒被我所害，或是為何得知了仍不震怒，他已柔聲道：&ldo;是我不好，你受了許多苦。&rdo;

他果然是在同情我。

以我立足後宮多年的經驗，男人的同情心是個反覆無常的東西，此時他因為我被關又被打，認為我很可憐，彼時他曉得冪琰孩子沒了，又會認為她更可憐；此時我消磨掉他越多的同情心，彼時便會死得越慘。我好不容易才從牢裡出來，是萬萬不可就這麼英年早逝的。

我趕忙要從他懷裡爬起來，打算委婉地把小產一事先漏點給他，算是自首，力圖減刑。他卻不依，牢牢將我鎖住。

身後胸膛裡的那顆心，一下一下，跳得那麼慢，那麼重，好似囚徒踏往刑場的腳步。我認命地閉上眼，思量在他懷裡陳述此事被當場掐死的可能性，他突然把下巴埋進我發間，手指緩緩地摩挲上我的臉頰，我想完了完了，從臉到脖子那麼點路，一順手就掐上了，忽聽到頭頂上傳來他的低語：&ldo;我願以為，只要冷落你，她們就不會想殺你。我看著你一遍遍走進寒宸殿，眼神一點點變暗，我告訴自己這是為你好，可原來，我大錯特錯。&rdo;

我愣了：&ldo;你在故意冷落我？為什麼？&rdo;

他將我抱得緊一些：&ldo;兩年前在斟尋，王后召見我說，你不適合做我的正宮。那時我便察覺，她對你有殺意。&rdo;

寒朝僅有一位王后，已故的純狐王后。純狐想殺我，為何？

我驚詫不明所因，但又不好直接問寒澆，你娘為何想殺你媳婦，頓覺婆媳關係果真是門說不清道不明的大學問。

&ldo;此次你含冤入獄，真正的主謀其實是弦茶，你也猜到了，對不對？&rdo;我點點頭，他嘆了口氣，&ldo;弦茶曾是王后的婢女。&rdo;

我狠狠地震了震，倏而通透。

那日我跪在甘棠院裡一恍惚的錯覺，看到弦茶和純狐二人的身影重合，竟冥冥之中順了天意。

怪不得她要置我於死地，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今日寒澆為我解了惑，我也暗暗地鬆了口氣。

</br>

<style type="text/css">

banners6 { width: 300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