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沒想那麼多,就覺得很不公平。可爸今天來我辦公室,說我不講道理,只是些資助,又不是要復婚。還說,就算要復婚,也輪不到聽我的意見。」
聽到這兒,崔時璨明白了個大概,可他插不上嘴。
溫漁有點失魂落魄,他想點菸,看了時璨一眼後收斂了動作。而下一秒,崔時璨自己點燃一根,掐碎那顆爆珠,遞到溫漁唇邊。
「抽一根吧,平復下。」他說。
仍是無名指和中指夾著煙的姿勢,溫漁抽了口,聲音顫抖恢復了不少:「你知道,我和我爸的關係一直很好,哪怕以前離婚,他都和我講道理的。他沒和我大聲說過話,更別提想要動手了——我真的不懂。」
時璨問:「不懂什麼?叔叔因為這事指責你嗎?」
「不,不是。」溫漁垂著頭,碎發細密地遮住眼中的情緒,沒頭沒尾地說,「我和她,在這之前我根本就沒……憑什麼她會討厭我?」
時璨嘴唇囁嚅:「討厭你?」
「她很討厭我。」溫漁喊不出那一聲「媽」,嘗試幾次後放棄了,「電話裡她說因為我,她放棄了事業,因為我,她離婚都猶猶豫豫了很多年,因為我,離婚她睡不安穩覺。她不想看到我,說我看她的眼神太嚇人了,說我十七八歲就對她不客氣——可是時璨,選擇這樣的生活,選擇最後離開的不是她自己嗎?」
父母與孩子的矛盾總曠日持久,而且不會有哪一方真正理解對方的想法。立場不同造就了無法達成完全一致,或許長時間內也解決。
選擇是由於許多考慮,甚至還有社會分工的潛規則作祟。
時璨相信溫漁懂,他並不用給出可行的建議,因為溫漁不需要。溫漁比他聰明得多,情緒化之後他就會自己收拾殘局。
胳膊一展摟過溫漁,時璨下巴靠著他的肩膀,像小狗撒嬌的姿勢:「你今天下午說了什麼,會讓溫叔叔那麼生氣?」
「我嗎?我沒說什麼。」溫漁想了下,接著古怪地笑了,「我說,不想認這個媽。」
時璨:「……」
溫漁:「他問我不能原諒的原因,我說她討厭我,他就說了,『但她再怎麼也生你,養你這麼多年』。我……我問我爸,所以我就活該替她養老嗎,他一下子炸了。」
時璨內心暗想那難怪了,這話多不好。
溫漁恨恨地繼續說:「她可以不喜歡我,但我卻不能討厭她,我連『不借錢給她』的決定都被說成忘恩負義、沒心沒肺——父母和子女永遠不可能平等,我活該低人一等。」
他咬著牙,像挖出了心底從沒說出來的話。
這些字句快要爛掉了,夜色掩映,燈火黃昏,沒有這些也沒有崔時璨在身邊,可能再過十年溫漁也說不出口。
「不要想那麼多。」時璨溫溫柔柔地說,拍著他的後背,「阿姨的兒子……還在病嗎?」
「對,就為了這事,她才找我爸借錢。聽說治療跟不上命也不長了,現在醫院插著管子。想的倒是挺美,自己大兒子長大了,就該替她養小的?我寧可把錢扔進水裡聽個響。」溫漁丟掉了一貫的外殼,吐字都變得難聽。
「小漁,這事不能這麼想。」時璨思路還算清晰,沒被溫漁的情緒化帶著跑,「作為子女,你可以不借錢,但應該去看他一次。和阿姨的關係要修復都不是兩三天的,而且你又不願意,可是走一次醫院,對你來說沒什麼損失。」
他循循善誘一大串,察覺懷裡的人抖了抖,正當時璨以為溫漁聽進去了自己的話,對方扭過臉,微紅的眼角有點濕潤。
「你剛才叫我什麼?」他不可置信地問。
崔時璨自己也怔在原地。
他忽然手足無措,某個脫口而出的稱呼多少帶著安慰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