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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其實我也不知道。」時璨說,難得沒同他嬉皮笑臉。

溫漁低頭不語,踩了一下時璨的影子。那影子模模糊糊的,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他耳邊是香樟獨特的氣味。

時璨聲音變柔了,軟綿綿地說:「但是,也不一定就只是寫寫作業,放學一起走吧,不然為什麼非要確認戀愛關係而不是一直當好朋友呢?雖然男生女生做朋友,聽上去就怪怪的,沒這頭銜不會被發現,也比老師揪著不放好……可我老覺得不是這樣的。」

他的話讓人心裡不自覺地沉下去,溫漁扭過頭:「那還能怎麼樣?」

時璨抓著垃圾筐邊緣的手指攢緊又鬆開,他笑了笑:「如果就這樣的話,紀月怎麼可能說出『想考大學』這種話呀!」

溫漁嘟囔了一句這倒也是。

他們年紀還小,對戀愛的定義單純卻膚淺,誰也說不清到底能從這段關係裡獲得什麼,只有機會紙上談兵地去指點旁人,遇到自己,更加手足無措。這樣也好也壞,好的是天真無邪,壞的是太過輕浮。

言談間快走回教室,溫漁在門口拽了一把時璨的袖子,對方茫然地看過來,他放低聲音,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時璨,你也會有這樣的念頭嗎?」

時璨薄薄的單眼皮耷著,有點漫不經心:「什麼念頭?」

「戀愛。」溫漁說出那兩個字,一瞬間的呼吸困難,他嚥了咽,嗓子裡仍然堵著什麼東西似的難受,「比如清嘉跟紀月,會羨慕,之類的……你也不缺人喜歡。」

時璨輕聲重複了一邊他最後那句話,說:「是嗎。」

飄起來的語氣,落在了窗欞上。

教室裡沒別人在了。

日光燈開了一半,和前幾天同樣,也許是哪個同學走之前特意關掉的。

課桌上橫著沒寫完的作業,課本疊在一起,貼在內頁的便利貼露出個角,最後一節歷史課的板書留著沒擦。

他們三兩步越過最後一排走到陽臺上,位於二樓的教室,可以看見教學樓外綠化帶裡種的樹。沒有規劃,想到什麼就種什麼,與時璨他們班離得最近的是有一屆校友捐的五棵櫻花,不是日本的品種,開的時候葉子紫紅色,花團錦簇,擠在一起像繡球。

有次時璨開玩笑說搞不好就是什麼雜交品種,溫漁拍了照去查百科,回來說應該是八重櫻,開起來就是這樣的。

再遠一點的花樹有海棠,有丹桂,還有臘梅。

但這個季節不論哪一棵樹都沒有開花。

溫漁靠著後門,等時璨把垃圾筐放回陽臺,拿起帕子在水龍頭下沖,被涼水凍得縮了縮胳膊。他覺得崔時璨又不會回答了,就像以前的每一次試探。

他可真壞,一邊自我安慰滿足現狀,一邊卻蠢蠢欲動,不放過每個知道時璨內心想法的機會。溫漁想,但他估計再不會這麼去對另一個人了,過了這段時間,就沒有這樣的心情。比關心多一點,又不至於神經質。

少年時代的每一個笑容,每一次上揚的尾音,每一句噓寒問暖。

和他朝夕相處的,崔時璨。

所以不管得到什麼答案,他總會不舒服,而如果得到他最不想要的那個,興許就更難過了,好在時璨從不提戀愛之類的。

溫漁心裡嘆氣,他轉身去拿黑板擦:「我幫你把明天課表寫了——」

「遇到合適的人應該會有。」崔時璨說,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掉講臺桌面落下的粉筆灰,語氣平淡,「遇到合適的人的話……應該也會,想要談戀愛吧。」

他們以背相對著,粉筆在黑板上杵開一個白點,簌簌然地掉下灰塵。

分明是很小聲的悄悄話,聽在他耳朵裡卻彷彿平地驚雷。

他的時璨,原來不是什麼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