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至對抗。
吳母的身體自從去歲冬天開始,就變得愈發衰弱了,所以這樣的事情,吳芮現在已經不讓她知曉了。
短短的幾年時間,我那正值壯年的義父吳芮,他看起來竟也老了許多,眉間的川字紋,如刀刻了上去,就連偶爾露出笑容的時候,面上的冷峻之意,也是難以消退。
我想了下,便開口說道:“義父,母親,始皇帝既然已經派遣使者來此,您若不去,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以他多疑暴戾的性格,說不定還會引來一場兵禍。現今義父您的勢力,北到淮南祁門,東跨九江南越邊界,南到七閩,西至都昌鄱陽,義父自己雖未稱王,但此地界,還有誰能與您爭鋒?中原之地,雖在皇帝重壓之下歸於統一,卻不過是浮於表面之相,始皇帝驅使不計其數的勞力為其修築長城和驪山陵墓,民怨沸騰,加之六國遺留下來的貴族也在各地暗流湧動,所以咸陽宮中,此時根本就沒有能力將其觸角延伸至此了。此次來使,以辛追來看,不過是始皇帝為了穩定南方形式,阻止百越之民背叛朝廷而已,所以義父只管放心前去,應該不會有大礙。”
我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我知道,我的義父吳芮,他在十幾年後還會成為西漢王朝的長沙王,所以此次對始皇帝的覲見,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而且,我對自己的這個分析,也是十分有信心。
萍夫人一直鎖緊的眉頭,終於微微地舒展了些,她看向了吳芮,說道:“夫君,我聽辛追的一番話,很是在理,不知夫君以為如何?”
吳芮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辛追,我的臣與你一般大小,卻你相比,卻是地上流螢之於天上星辰,你若是男兒,我必當攜你在我軍中隨我左右,只是可惜,你身為女子,太過聰敏,卻未必是福氣啊。”
我看了他身邊的萍夫人一眼,笑道:“義父此言差矣,母親之聰敏,更在辛追之上,卻能與義父您相伴,如何說是沒有福氣呢?”
萍夫人臉上微微染了霞色,捂住了口,輕笑了起來,吳芮看我一眼,也是微微地笑了起來。
義父是在夏末帶了貼身衛隊趕赴咸陽的,秋了,他尚未回來,而此時,吳母卻已經病得更加嚴重了,吳延離去,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而她,卻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迅速地衰老了,到了現在,白日裡甚至已經有些神智不清起來了,我和萍夫人幾乎是衣不解帶地輪流隨伺在她的身側。
這日的午後,我坐在了吳母的榻側,望著她蒼老的面容,陷入了冥思。
義父吳芮去了咸陽已經近兩個月了,卻仍是沒有迴歸,就連片言隻語的訊息,也是沒有。看得出來,萍夫人已經很是心焦了,其實不只是她,就連我,現在也對自己當初的推斷產生了懷疑,萬一,歷史會發生細微的改變呢?這種細微於歷史,或許並無巨大影響,它最終還是會朝著它原本的方向繼續向前,但於個人,卻是天翻地覆的命運徹底改變了,所以現在,我也不由自主地開始為義父的安危而變得有些惴惴不安起來了
突然,我聽見了身側的吳母發出了一聲呻吟,雖然很是含糊,但我還是聽清楚了,她口裡叫的,分明是“延”,她一直最愛的小兒子。
我急忙端了一碗水,送到她嘴邊慢慢餵了下去,她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到我的時候,眼睛裡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很快,就變得彷彿清明瞭一些。
她睡在枕上,拉住了我的手,輕輕地撫摸,她的手,很是枯瘦,像瀝乾了水分的老樹皮。
“延……,他是我年近四十才得的么兒,我對他就難免愛了些,但他從小就是個最聰明,最可愛的孩子,雖然性子跳脫了些,但是真的是我心頭的一塊肉啊……”
她望著我,面上帶了微笑,眼裡放出了溫柔的光,似乎此刻在她面前的我,就是她口裡提及的最愛的小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