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身從侍婢處接過一個紅木提手匣子,遞與司馬熾,道:
“這些靈芝參茸,是本宮自御醫院取來的,此次夫人貴體欠安,回去實宜好生將養,以免落下病根。”
馬車旁的小廝上前接過匣子,司馬熾頷首道:“微臣替拙荊謝過貴嬪娘娘。”
她點了點頭,又道:“夫人還年輕,想必,很快就能復原的。”
說罷與我對視一眼,微微笑了笑。
若說宮裡真有女子可用“寵辱不驚”來形容,那定是張徽光了。其父張實時任光祿大夫,是劉玄明的親舅舅,可說是真正的皇親國戚。可她自入宮起,一直偏居扶寧殿,居易行簡,甚少與后妃們往來。從前在宮裡時,偶爾見了面,不過相視一笑寒暄幾句,並無深交。但我還記得,在除自家劉氏姐妹之外的嬪妃人人與我為難之時,唯有她溫和自持,不曾有釁。為此,我對這個清冷寡淡的女子,一直印象不錯。甚至悄悄替她惋惜,明明出身高貴,卻因為不甚得寵,只能這樣淒涼地在宮中油盡燈枯。對此,姑姑卻說,人各有志,她若有意爭寵,花些心思,未必不如靳月光。此般情狀,也許只是她自己的選擇罷了。
臨上馬車前,我回頭遙遙看著巍峨氣派的皇城,張徽光遠去的素色影身渺渺,淡然隱入其中。沒想到,在宮門前候著我的,不是姑姑,不是姐姐,卻是這隻有點頭之緣的張貴嬪。
作者有話要說:
☆、第 30 章
六月末,時過夏至,雲林館鳥鳴啁啾,蝶舞翩翩。
阿錦早早在蓮池畔尋了個高處,置下軟榻,擺起架著書的矮几,走前囑咐我不得怠慢,一定要多曬太陽,祛驅寒氣。我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得如雞腿子一般的兩隻手,無奈地點點同樣纏著布條的腦袋。
大概是當時模樣過於驚悚,剛回雲林館時,我把這丫頭生生嚇哭了。看著她抽抽噎噎地給我找郎中,擦洗,熬藥,學包紮,我覺得十分對不住她。為了安慰她受傷的心靈,我對她的所有“歪理邪說”言聽計從。
“傷筋動骨躺百天,忌葷腥,忌操勞,忌……胡思亂想!”
“寒氣侵體最易落下病根,得想想辦法把它逼出來。”
“近日夫人可別對國公起邪念了,您這身子不行……嘖嘖!”
她為我換好藥,一邊層層疊疊毫無章法地包紮,一邊喋喋不休。顯然,在她眼中,我一直覬覦司馬熾玉樹臨風的肉體,時刻在伺機占人家便宜。
我乖覺地點頭道:“是,阿錦姑娘!這段時間國公是你一個人的,我保證絕不染指!”
阿錦的臉霎時變得通紅,轉身拿起藥碗,憤憤地遞給我。隨後似是忽然想到什麼,歪嘴怪笑一聲道:“夫人是說,過了這段時間,您就保不準……”
一口藥湯入嘴,又默默地全數吐了回去。
“這藥太燙了,我過會兒喝。”
阿錦掩嘴偷笑,得意洋洋的樣子,好似得了什麼現成便宜。
回到雲林館近兩月,宮中沒有傳出一點訊息,族裡也平靜如常,似乎無人知曉。恍惚間,這樁事彷彿從未發生過。初時難免惴惴,不明白玄明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過了幾日漸漸釋懷,既然君心難測,不測也罷。隱約知道玄明不會善罷甘休,可在佛殿中時,不是已然做下最壞打算了麼?
微風起,眼前滿池的新荷輕輕搖展,碧綠的池水偶然受了攪擾,泛出縷縷漣漪。雲林館,真是令人懷念的地方。還有——我轉過頭,石子路盡頭的假山後,一個白色身影緩緩走來——那麼懷念的人。
“前兩日你兄長差人捎來的時鮮桃果,聽說你愛吃?”
他掂了掂手中豐盈飽滿的桃果,惹我食指大動,伸出一隻雞腿子,期盼地看著他。
唇邊勾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