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設有椅座,也是檀木製,上放臘梅提花坐墊,卻非明黃色。馬全方知此屋大概為官員等候覲見之地。小太監忙帶人準備茶具和水端了上來,孫宇親自為馬全燒水泡茶,殷勤備至不提。
馬全邊品茶,心裡已在細細琢磨:皇上召見,定不會僅僅為了婉兒幾句戲言,也可能是為了允炆的學業。可自己為允炆幾人教學也不是今日為之,嗯,多半還是想親自看看馬家的情況,畢竟是後族。如此看來,自己可得慎而又慎,來不得一點馬虎。
馬全轉念又思及那李淑妃之事,只覺宮中已是一灘渾水,看不清端倪。想著小小的婉兒離家獨自居於深宮,又身處這麼一個豺狼虎豹之地,與父母咫尺天涯,心中就是痠痛難忍,臉色就有些難看,幾近失態,引得旁立的小太監們頻頻打量。馬全忙按捺住心思,努力使自己平復下來,開始將這兩年發生的各種事情,各方訊息掰了又掰的分析,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已過。
只聽此時,宮人們急速的腳步聲在前殿響起,彼此之間也開始壓著嗓子說話,馬全坐直,向孫宇望去,孫宇點了下頭,“六爺,聖上回乾清宮了。”馬全頜首,手輕輕拂了下袖衫,正了正四方平定巾,跟著引路的太監和孫宇闊步緩慢的向暖閣前殿走去。
幾人過了一個夾道,再穿過一道木圍牆,過了抱廈,這時始見東牆有一小門通中室,門口守著幾名宮人和太監,門外的道兩邊還候著一些官員,一色兒的青袍,屏聲斂息,馬全知這些都是等候聖上召見的中下級官吏。
馬全一行人過來,引起大家的注目,一道道偷偷打量的目光射在馬全身上,刺得他有些透不過氣兒來,背卻更直了直,目不斜視跟著孫宇繼續前行。走到暖閣中室門口,孫宇向門口的太監輕聲交代了兩句,太監掀了簾進去,馬全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在屋內響起,“皇上,宿州馬氏族長國子監生員馬全求見。”“宣……。”
馬全袖手,躬身邁步進去,見北面一明黃寶座,急忙對著稽首四拜,復叩首一拜,“生員馬全叩見吾皇萬歲。”馬全聽到一聲叫起,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隨即起身,站住,方敢緩緩的抬起頭,只看見一道格外清亮銳利的眼神。馬全不動聲色的低了頭,避開直視。
洪武帝打量了一番馬全,見其玉身頎長,溫文俊雅,態度雖是恭謹,卻是不卑不亢,頗有幾分從容之氣,心中不禁叫好,好一個翩翩馬家男兒,果然有幾分皇后的氣度。面上卻是不顯,淡淡道:
“馬進周,你可知道,自洪武三年開始,朕就打算封賞你們宿州馬氏,皇后賢德,屢次推卻。朕卻深知,皇后並不是不顧親情,只是擔心外戚勢大幹政……”,洪武帝頓了半響,眼神投在馬全身上。
這般單刀直入,馬全心一緊,站得更直了,背上已經起了一層薄汗,卻依然神態從容,鎮定如常。
此時只聽洪武帝繼續說道,“皇后與朕從貧賤中攜手走過,朕知她甚深,她就是太過賢德,過於謹慎了,你們宿州馬氏,為朕出了這麼一位皇后,是大明大大的功臣。況且,洪武十三年,你們馬家可是為朕立下不小的功勳。”話到後來,已是有些意味深長。
馬全忙俯首滿臉惶恐道,“那是馬家盡人臣之道,臣不敢邀功,臣……”話音還未落,只聽洪武帝打斷他道,“進周,你也不用太過謙虛,如今天下百廢待興,正是朝廷用人之際,朕以此三番五次勸說皇后,皇后才肯應下,不過也只肯讓你一人入仕。”卻也不再提那洪武十三年胡惟庸一案發生之事。
果然是忌諱,馬全暗忖,卻被洪武帝下面說的話嚇了一跳。“朕……就封你為二等奉天靖難推誠魏其侯吧。”魏其侯(2),馬全大震,心中苦笑不已,果然如此,終是來了,忙打起精神想起對策。
轉念間,馬全已是撩袍俯身跪地,連連叩首:“馬全惶恐,不敢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