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臉色轉好,掩口回謙了幾句,到底忍不住那絲得意,宜妃這話雖或輕或重貶抑她四兒子,然而聽見誇十四終是高興。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她這不管用。
我默默帶了弘暾過去給她們請安,都忙叫平身,德妃娘娘更是一把摟在懷裡連聲心肝肉兒的疼不夠,又問他:“你阿瑪還好?”
“阿瑪很好,還囑咐孫兒,一定代他叩請各位娘娘萬福金安。”他說著又一一去磕頭,宜妃德妃都一迭連聲笑著伸手去扶。這孩子真是個鬼精靈,在這兒和在他皇瑪法那裡兩套說辭應付自如,怪不得十三和晴婉能放心讓他來。
“娘娘,皇上吩咐讓小阿哥在您這裡住幾天。”
“知道了。回去回稟皇上,妾必定盡心照應不使有差。”
總算可以功成身退。甫一轉身,只見胤禟牽了弘晝遠遠站在門外。我完全驚呆,那一瞬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終是不知怎麼反應。胤禟瞥我一眼,笑容詭秘,徑直低頭對身後的弘晝說:“去,找你額娘去。”
天申長高了不少。小臉紅撲撲的,額上一層薄薄細汗不知在哪瘋的,那雙大眼睛轉過來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片刻間我的心跳幾乎都停了。胤禟負手而立,不斷加深的笑意和微揚的唇角讓我手腳冰涼,彷彿地獄的門就在身邊開啟。
“額娘。”
弘晝清清亮亮高喊一聲飛跑過來。聲音歡快得過份,擦過我身邊衝進四福晉的懷抱,再也不曾多看我一眼。四福晉緊摟著他,彷彿摟著她失散多年的親生骨肉。
這幾秒漫長如永生永世,一呼一吸須臾間,由地獄至人間的距離也不過如此。胤禟轉過頭,面無表情盯住我,眼裡掩不住的失望和憤懣,荒謬得讓我想笑,就這麼恨我,一定要我死?
行至他身側微笑屈膝:“恭請九爺金安。”字正腔圓。而後擦肩而過,我一直笑著,即使明知笑容下隱著悲哀。我的兒子終於成了愛新覺羅家的孩子。
當值完畢我讓蕊心先回屋去,現在只想一個人待會兒。蕊心見我臉色不好也沒多問。今早年傾蘭臨盆,輾轉多時,府裡一趟一趟的來人請四福晉回去,康熙開恩也放了胤禛回府。好慈愛的父親,知道寶貝兒子身在園子,心老王府。我們一進一出他行色匆匆而去,眼中沒有撫慰,沒有暗示,什麼也沒有。
一夕之間,愛人兒子都沒有了。而我仍然活著,能吃能睡,並未心臟破裂而死,說到底,誰又值得我這麼做。
暮色降臨,我坐在欄杆上遙看回廊曲折,腳下碧水盈盈。有微寒的風吹過,打著呼旋激起無數層漣漪,盪開一池破碎月影。
猛然一雙臂膀從身後將我凌空抱起,吃了一嚇,一隻繡鞋掙掉了,撲通一聲落在水裡,很響。太突然了,連放聲尖叫的時間都沒給我留足。
“你這是幹什麼?想尋死?沒這麼容易。”胤禟咬牙切齒,不斷勒緊我的腰。
死?什麼都想過,就是沒想過死。我死過,還不止一次,這讓我明白死不是一切的結局。
“九爺怕是誤會了,奴婢沒想尋短見。”我微笑,努力保持正常狀態,無奈怎麼使勁也掀不開他那雙胳膊“九爺放手好嗎?讓人看見了,奴婢倒沒什麼,只怕有損九爺名聲。”
他躲瘟疫似的猛地甩開手,嘲弄一笑:“怎麼?知道傷心了?”
先是他老媽,再是他老婆,再是天申,而後親自上陣,他到底想怎麼樣。我心力交瘁,沒精神再和他胡纏,閃身逃出他懷抱“奴婢先告退了。”草草行了一禮轉身就走,光著一隻腳也不管了。他眉宇間怒意更盛,身形一晃擋住我的去路。
遠處有說話聲傳來,我踉踉蹌蹌被他拽著飛跑過迴廊躲進樹陰,真想連另只鞋子也脫了好敲他腦袋。人聲近了,竟是九福晉,殘妝半褪黃著一張臉甚是焦急,那天那個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