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出生,有記憶起就在這座皇城,在記事起,身邊跟著的都是宮女和太監,還有侍衛,卻沒有父母。
偶爾也聽過幾句閒言碎語,開始還幼稚的為此偷偷哭過幾場,次數多了,心也就慢慢麻木,習慣了這孤寂的生活。
幼時旁的堂兄身側都有父母陪伴,呵護備至,只我形單影隻。我的母親,是皇后養女,很早就病逝了。父親原為官家養子,後遭貶謫,逐出京都,去了禹州。
說句好笑又心酸的話,我初封的爵位都比父親高多了。
我從來不問為什麼沒有父母這等蠢事,命運既定,又何必徒增煩惱。相比於服侍我的宮人,我很知足,我生下來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知足。
“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所求無多,知足才能少生憤懣,知足才能在這座孤城中活得更好,不被無盡的孤寂與哀怨吞噬。
我七歲時,去宮宴的路上,碰見了一個十幾歲的惡劣的孩子,只見他手中攥著一條死去的錦鯉,悄悄藏於袖間,大搖大擺地朝我走來。我知道他想捉弄我,在這座城裡還沒人捉弄過我,也沒有人敢。
他們每一個人似乎都像佛像一般,不,是被無形的繩索束縛著。這樣形容似乎還是有些不妥,但他們從來都是循規蹈矩的。
這個惡劣的孩子絕不會是捉弄我的人,我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不動聲色,微微示意身旁的小黃門,小黃門隱晦地透露了我皇孫的身份。果不其然,那孩童瞬間變了臉色,假惺惺地稱錦鯉是贈予我的禮物。
我厭惡他,是的,厭惡。
在這深深的宮牆裡,一條鮮活的生命,一抹亮眼的色彩,一尾自由遊動的魚兒,是何等的珍貴。
一條活生生的生命,輕易的在他手中夭折。
此後數年,有關他飛揚跋扈的傳聞不絕於耳,不過也聽聞他武藝頗為高強,文采亦有可取之處。
那年科考之際,左右小黃門與我的貼身侍衛紛紛勸我出宮一觀,言說科考之時,宮外熱鬧非凡。
許是長久被困於宮牆之內的壓抑,又或是那春日科考盛景的蠱惑,我鬼使神差地出了宮。
幸好,那天我去了。
或許是今春太美,總之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是我過去十幾年不曾有過的,我終於理解了什麼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自那一刻起,心中那名為“知足”的枷鎖似乎開始鬆動,我開始慢慢的不知足。
回宮之後,皇祖父喚我至身前,問道:“你覺得將這江山交予你父親如何?”
說心裡話,我覺得不如何,如今,我所去過的最遠之地不過京郊,停留最久之處便是這孤城,難道,我的餘生,都要在這四方宮牆內,守著這四四方方的天空度過?
而我的父親,他想要的也從不是所謂的權利,他想要一日三餐四季,一家人整整齊齊在一起。
可望著皇祖父那蒼白的髮絲,日漸衰弱,每況愈下的身軀,拒絕的話語卡在喉嚨,終是未曾吐露,只是默默朝祖父點了點頭。
祖父也沉默了許久,祖父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他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但他沒有辦法給我,就連欺騙性的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雖為萬人之上,他最想要的也從來沒有得到,永遠都只有“剋制”二字貫穿他的人生。我也知道他的無可奈何,我們都無路可走,只能沿著這獨木橋一直一直往前走。
:()綜影視:溫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