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句話,一下子又將劉曉健拉回到嚴酷的現實中。
哦,他趕緊收攝心神,再一眨眼,雙眸間果然又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景象。
看著剩餘的戰士,一個個越來越僵硬的臉孔和四肢,劉曉健忽然心中一熱,血脈噴張地大喊了一聲:“弟兄們,我不知道接下來我有沒有能力給你們一點點熱量,但只要你們繼續前行,死也不當逃兵,我相信會有奇蹟一定會在你們身上發生。”
戰士們都面無表情。不是他們不願意,而是他們已不能。
每個人捂在臉上的防寒口罩,已經不能像往常那樣隨手取下了。但即使它已凍成了一塊寸許厚的冰罩,也沒人願意摘下它。除了馮必成。
艱難地重新戴上口罩,馮必成像機器人似的默默轉過身,默默地向前走去。
不拋棄,不放棄,並不適用任何時候和場景。
那些死去的戰友,只能深深埋藏在心間了。
………【0030、可怕的城市景象】………
在厚厚的冰蓋下面,終於有了公路的輪廓。更遠一些,甚至已能看到一排排路燈狀的巨大冰棒,蜿蜒著伸向遠方一處高低起伏的更大的輪廓。
那輪廓,是城市所特有的。
然而,沒有人為此歡呼雀躍。
30多人的隊伍,如今只剩下十餘人還在冰上蹣跚。
更可怕的是,越接近城市,路上倒斃的人也越多。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個猝不及防的路人,擺出千奇百怪的姿勢,被突然襲來的寒冷瞬間定格在回家的路上。
他們,沒有軍隊那樣的特殊照顧,有的只是憑自己工資換來的日常所有。然而,當大災大難來臨,憑他們擁有的一切,也許只能掙扎一下就銷聲匿跡了。
現在的情形,就是這樣。
越往前走,情形看上越是糟糕。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在所有人心中。
一些戰士紛紛扭過頭,望著劉曉健。這一路下來,已經不止一個人,已開始默默地將他當做了真正的主心骨。
“不要再打量什麼了,直接進城。”
堅持到現在,已經沒有一個人可以開口說話了,甚至連一些簡單的互動動作,他們都很難再做出來。一切的行動,目前都靠劉曉健發聲指揮。幸運的是,他們的耳力還沒受到侵襲。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也早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但每一雙凍僵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盯在同一個地方,久久不願離開。
在城市主幹道一個十字路口的崗亭上,一位擺著“快速透過”指揮手勢的交警,像一個冰雕被永久定格在了自己的執勤崗位。讓人有些潸然淚下的是,除了遠處有些橫衝直撞的車輛,在他的目視指揮範圍內,一邊是井然有序馳過去的車隊背影,一邊是耐心等候靜靜注視著他的無數司機臉龐。
——而那些司機,也幾乎都是同一個姿勢。那就是,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放在嘴邊呵著熱氣。一雙目光,則焦急地盯著那位正在指揮的交警。
所有這些人,這些車,構成了一幅殘酷而又真實的冰雕作品。
只是這作品的價碼是天價的,而且唯一能收購它的就是死亡。
在劉小健不斷地催促下,殘餘的隊伍終於越過交警和他的幾路車隊,金屬一樣在冰面上發出的移動著的足音,給死氣沉沉的城市一角,帶來了一點可憐的生機以及活人的氣息。
然而,穿過這個十字路口,遠遠呈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幅令人更加絕望的氣象。
所謂的城市,由於氣溫以令人不可思議的速度一跌再跌,早已將一幢幢曾經生氣盎然的高樓大廈,變成了一座座高入雲端的冰川,在自身冰晶的相互作用下,閃射出一道道令人不寒而慄的刺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