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涯擺擺手,掌心凝出一顆珍珠,瑩潤剔透,他輕輕一推,珍珠徐徐飄起,落入晏凌手中。
「是那孩子的一點魂魄,也只剩下這麼多了,留個念想吧。」江無涯說:「你帶給她,把你幾個師妹都帶回去。」
晏凌低聲:「是。」
江無涯望一眼那邊海面蜷坐的小小身影,心裡嘆一聲氣,一拂袖,身影如鶴輕起,直往東海邊畔的白光而去。
——
「林師妹。」林然聽見楚如瑤低低的聲音:「師兄來了。」
林然慢慢眨了眼,抬起頭,隔著侯曼娥的身影,看見晏凌和元景爍已經回來到不遠處,複雜望著她。
晏凌走過來,伸出手,掌心升起一顆瑩潤緩緩旋轉的珍珠。
「江師叔聚出了半點魂魄,封於此珠中。」他像是怕驚擾到她,聲音放得低而輕:「你收起來,來日一併還給她的家人吧。」
林然望著那顆珍珠,很久很久,才抬起手輕輕環住它。
它乖巧飄落在她掌心,光芒漸漸變淡,不再動了,只仍散發著暖暖的溫度。
林然握緊手,閉了閉眼。
海面大量的修士已經清醒了,站在乾涸的東海中茫然左顧右盼,又望著灰沉沉的天空發出陣陣恐慌嘈鬧。
晏凌、元景爍、侯曼娥這幾個首徒當然責無旁貸要安穩人心,三山九門的弟子剛懵懵醒來就被趕鴨子一樣趕過去維持秩序,把已經被吸乾的屍體蒙上白布帶走,把受傷的人快送去小舵,再趕著其他散修去岸上集合。
天幕破碎、東海乾涸,那樣大的聲勢,全滄瀾長眼睛的人都是親眼望見,是絕對瞞不住的,只能先竭盡全力安撫住小瀛洲的修士,向天下釋放一切平安的訊號。
但之後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甚至大多數人完全一頭霧水,連之前真正發生了什麼都不明白;但即使這樣,任誰看這被厚厚海霧罩著,仍然是陰灰濛濛的天空,都不免心生寒意,不太能說服自己這只是天空變了個顏色那麼簡單。
雖然大家忙得飛起,但不約而同預設沒給林然分活兒,林然就先回自己屋子,找了個漂亮的靈玉匣子,鋪上軟墊,把珍珠放進去。
她坐在窗邊,靜靜望著那顆珍珠,耳邊忽然傳來遠遠近近嘈雜的聲音,隔著窗戶,都隱約聽見外面慈舵弟子的哭聲。
林然知道,是江無涯把熙舵主帶回來了。
東海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卻不曾往外波及,甚至連最近的珫州都沒遭什麼劫難,都是熙生白的功勞,他把自己化作最堅韌的屏障,生生隔斷開東海與外界。
但與此同時,熙生白也必將承受遠超常人的代價。
林然望著窗外的灰沉沉的天空,慈舵連綿秀美的樓臺、精巧的簷角,在這樣的天色中都像漸漸黯淡了光澤。
「…天一。」她說:「我很難過。」
天一沒有立刻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問她:「你是為白珠珠難過,還是為瀛舟難過?」
林然沒有回答,她像是倦極了,慢慢俯下身去,臉頰枕著彎起的手臂,像把自己埋起來。
「我為自己的無能而難過。」她說:「為我改變不了的事,為我救不回的人。」
「你不該為此難過。」天一:「你不是神,這是你第一個知道的道理。」
「我知道。」林然笑一下:「要是世上真的有神就好了,我真寧願我是神啊,揮一揮手,就可以拯救世界。」
天一沒有嘲笑她,保持著溫柔的緘默。
「我只是突然害怕,天一。」
她閉上眼,聲音輕得像囈語:「…我害怕,害怕未來,還要有多少個珠珠,多少個瀛舟。」
——
江無涯把熙生白帶回來,給他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