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他親自簡拔出來的。年輕就年輕,若是此子真扶不起來,那也是他自己沒有器量才幹,虛有少年神童之名。
有了這麼一份卷子在前,他之後也就是草草看了幾份,或從二甲黜落三甲,或從三甲拔入二甲,萬世節那份未了之卷也被他放入了二甲之中。定了三甲座次之後,他忽地想起了張越。便吩咐把那份卷子找出來。展開來看了第一張,他便微微點了點頭,待看完第二張。他卻是眉頭緊鎖,之後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皺緊,右手食指也不自禁地輕輕敲擊著檯面。
“人云取天下以刀兵,治天下以仁義,此古今之至理。然中原常患蠻夷,歷朝待之以仁義,多受其反噬;待之以斧鉞,少能保一世太平。故而以中原之大,屢遭夷狄凌辱。仁義施而未得報,斧鉞加而不得安,何也……雄主恩威並濟,然三代而傳則刀兵入庫,軍將解甲,故而以漢唐橫掃天下之威,亦不免頹敗一途……治道恆以禮法,禮法重在教化,唯天下無有刁民乎?無有贓官乎?無有逆狄乎……”
雖然大明的天下並非朱棣打回來的。但他以靖難起家席捲天下,一舉登基為帝,最最得意的就是自己地赫赫武功。昔日對上建文帝的大軍時,他雖然屢遭敗績,但若是敗退必親自引兵斷後,於是軍士歸心,因此這雄主二字可謂是搔到了他的癢處。想當初邱福北征敗北,他雖然完全可以再派一員穩重大將出徵,可卻義無反顧的把天下丟給太子自己親自率軍北征。最終大勝而回。那時候的意氣風發他至今仍銘記在心。
他雖然自幼名師教導。但侄兒地反都能造。對聖賢之言其實並不以為然。不過是用以籠絡士子。可對於那些史書之言他卻一向留心。想到昔日秦皇漢武亦是赫赫武功。唐宗宋祖也曾經兵雄天下。最後那雄兵仍是化作塵土。心中難免又想到了更深地層次。
昔日父親洪武帝為免建文帝年幼坐不穩皇位。於是誅戮功臣。結果卻如何?他如今雖重武。但太子已經失之於文弱。皇太孫朱瞻基也並不像他那樣熱衷武事。那今後……
“然用兵多則國庫竭。重賦稅而百姓苦。故而昔漢武連年用兵匈奴遠遁。百姓不苦匈奴而苦兵役賦稅。人云升斗小民者不知大事。不觀長遠。然若無惠民則無使庶民感恩。縱長遠於其何益?國朝賦稅已重……”
朱棣往下看了一些。一直都是若有所思。當看到最末用兵富民這一條時更是啞然失笑。心想果然是年少。到這上頭就想當然了。不過。前頭那些確實觸動了他地心思。況且他此時心情甚好。也就不再計較什麼其他。也不再往下看。見考卷上赫然標著二甲。他便不再調動名次。示意身旁宦官將桌案上地考卷都收好拿下去。
“本科二百五十名進士。雖較往年為少。卻是人才濟濟。朕心甚慰。明日傳臚。你們且去安排。務必不能出紕漏。”
這邊皇帝定了名次。那邊楊榮等人退出之後。少不得議論起剛剛皇帝親自閱卷之後評定名次地情景。全都是說今科士子緣法獨到諸如此類云云。楊榮跟著人云亦云了兩句。待到諸人開始安排傳臚之事。他略微提點了一番。大多數時間都是坐在一旁沉思。
張越會試時的文章做得如同花團錦簇,卻是四平八穩,誰知道這回居然炮製出這樣一篇文章。若非他和一位讀卷官講明,親自揀出評述,若是讓其他人看到了只怕譭譽參半。可嘆的是這既不能說是諍諍直諫,也不能說是離經叛道,竟是不知道該歸於哪一類。
也就是杜楨那個怪胎,才會教出這麼一個怪胎的學生!
殿試發榜素來乃是用黃榜,因此中進士者素來便稱為金榜題名。雖只要能過會試這一關一個進士便穩當當入手,但人們畢竟關心名次。發榜這一日。張越由於之前交上了那樣一篇文章,心裡也有些忐忑,於是一大早就和父親一起到了承天門外看榜。
人群之中,張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