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聲廝殺聲刀劍聲,竟是對撲面而來的陣陣大風恍若未覺。身後的興安伯徐亨乃是靖難功臣興安伯徐祥的孫子,承襲爵位之後北征備邊多年,對年長五歲的張輔素來敬仰,此時便上前笑道:“英國公,聽說夫人如今身懷六甲,等你此次練兵歸去,指不定就要添一個大胖小子了!”
先頭王夫人的家書已經送來過,張輔心中本就高興,只他素來嚴肅,不肯在下屬同僚面前忘形,當下便笑說:“我在子嗣上頭素來艱難,夫人也年紀大了,倒沒有想到這時候能夠再有喜訊。對了,如今瓦剌和阿魯臺雖說都已經臣服,但瓦剌恭順,阿魯臺卻包藏禍心,兼之此人打不過就逃,兩次大軍征討都讓他逃出生天,不可不防。”
聽張輔說著說著就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頭,徐亨立刻換上了正色,將宣府大同等地兵備情況一一道來。為了防備蒙元,宣府附近駐紮有宣府三衛、萬全左衛、萬全右衛、懷安衛、懷來衛,屯田軍戶總計兩萬五千人,戰時都是驍勇善戰的精兵。大同更是駐紮有整整八衛軍戶,人數達到四萬人。可以說,這些邊兵就是大明屢次北征的基礎所在。
如今的明軍仍然是一支天下雄軍,再加上備邊的功臣往往是經歷過靖難之役和數次北征南討的名將,因此練兵和用兵都極用心。徐亨陪同張輔在宣府三衛的練兵場上視察了一圈,又升帳召見了衛所的上下將領,檢視了武庫中的兵器,直到日落時分方才回到城中的府邸。
張輔乃是奉聖命前來督促練兵,徐亨便讓出了行轅主屋。因既是從軍,無論張輔和徐亨都不曾帶女眷,一應起居便是行轅中原有那些丫頭伺候。她們都是迎來送往多任鎮守總兵和欽使的老油子,個個都是乖覺謹慎。
傍晚張輔回到行轅正房之後,就有兩個丫頭送上飲食,旋即便一聲不吭地垂手低頭侍立一旁。他出身世家,素來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再加上如今乃是練兵,他更是下令飲食以簡樸為主,每餐一肉一菜一湯,一頓飯不過盞茶功夫便結束了。
用完晚飯,他原打算找徐亨參詳一下明日的行止,此時卻有家將進來,雙手呈上一封書信,道是成國公朱勇從南京送來。他接過拆開一看,眉頭頓時緊鎖,攥著那封信沉默了一會,便徑直出門去了書房。到書房中,吩咐隨行的心腹小廝取來炭盆將這封信連同封套一起燒成了灰燼,他這才來到牆上掛的那幅地圖前,望著上頭幾個用硃紅御筆圈出來的地方出神。
雖然出門在外,但英國公府每隔三日便有信送來,此外南京的成國公朱勇和其他各處交好的功臣也常常有書信捎來,因此張輔對於天下事即便談不上廖若指掌,卻也知之甚深。張越受召回京,杜下錦衣衛獄,乃至於皇帝猶豫不決難下決斷,如此種種他都在第一時間知曉,但並沒有十分在意。然而,成國公朱勇今天送來的這封信卻讓他頗為憂心。
太子朱高熾的病有所好轉,但皇太孫朱瞻基竟是在一次外出時從馬上摔了下來!儘管朱勇說並無大礙,也已經處死了犯錯的太監和隨從,太醫更是精心診治,可這世上誰知道有多少萬一?而且從這次練兵來看,保不準皇帝不服老,在遷都之後又會生出北征的打算。
“老爺。夫人打發榮管家來了。”
聽到書房外頭傳來了這麼一個聲音。張輔頓時眉頭大皺。旋即沉聲吩咐道:“讓他進來。”
北京到宣府算不上太遠。但榮善這一路上換馬不換人。只用了兩天兩夜便趕到這兒。此時自然是風塵僕僕滿面黃沙。跨進書房之後。感到兩扇大門在身後關上。他方才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雙手撐地俯首行禮。
“你這一路上
苦了。起來吧。我早就說過。你腰腿不好。不要老。你也是地。如今也不見得有什麼急事。趕到之後先去換一身衣服用過飲食之後再來見我也來得及。看你連嘴都乾裂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