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進入下旬,奧爾德南卻迎來了一個難得的晴天,當薄霧散去之後,許久不曾眷顧帝都的陽光照進了城裡,就連皇家法師協會那些悠長深邃的走廊深處,也驟然多出了一些魔法燈光之外的自然光芒——陽光透過那些古老的水晶窄窗,在牆壁和屋頂間投下了一道道傾斜的光柱,它們浮動在那些掛在走廊內側的一幅幅畫像上,在那些早已作古的、曾為協會帶來過輝煌榮耀的面孔上製造出了道道分明的明暗光影。
然而那些在光影前匆匆走過的人們卻顯然無暇享受這久違的溫暖陽光。
身穿各式法袍的魔法師們在走廊上行色匆匆,這些充滿智慧,在人類社會結構中地位超然的大人物們現在卻都多多少少面帶憂色,往日裡最愛閒談的人此刻也沒了與人閒聊的興致,平素最樂觀開朗的人現在也緊繃著面容——這座建築中的人們還在維持著日常的工作,維持著協會的運轉,然而除了這些事情之外,他們顯然已經沒有心情去考慮別的事情了。
一身黑袍的丹尼爾佝僂著身體從這些人中間走過,步履和往日沒什麼區別,作為一個平日裡就略顯陰沉的老法師,他往日走進協會的時候總是顯得格外引人矚目,然而今天幾乎所有人都很陰沉,他在這裡反而顯得與周圍氣氛融洽無間了。
老法師抬頭看了一眼,目光在那些面有憂色的“同僚”們之間掃過,嘴角似乎露出一絲譏諷。
他當然知道這些人是在為什麼而憂慮,早在兩天前他就知道了一切背後的真相,那是難以想象的真相,甚至連他剛得知一切的時候都不禁為之戰慄,但如今他早已平靜下來,還能頗有餘裕地冷眼旁觀這些庸庸碌碌者的百態。
一個神明“隕落”了,情況盡在主人的掌控中,魔法女神遺留的神性殘渣現在還以實驗標本的形式被封存在神經網路中,他昨天晚上還以研究員的身份去看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丹尼爾穿過氣氛壓抑的走廊,進入協會的主法師塔,無需任何人通報,他便來到了協會會長溫莎·瑪佩爾的書房。
魔法機關驅動的橡木門伴隨著輕微的吱呀聲向兩旁開啟,丹尼爾邁步走入房間,他看到自己那位昔日學徒就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面,似乎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什麼檔案,除此之外房間中沒有別人,只有一個看上去不怎麼聰明的魔偶正在打掃書架上的灰塵。
溫莎·瑪佩爾感知到了走入房間的氣息,立刻從檔案中抬起頭來,看到丹尼爾之後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導師,您來了。”
“我可不喜歡來這地方,在這裡到處都是蠢面孔,”丹尼爾咕噥了一句,自顧自在書房中找位置坐下,“你最好有個值得我來一趟的好理由——我可是放下了手頭的實驗來的。”
“當然,我不會無事打擾您,”溫莎·瑪佩爾早已習慣導師這不饒人的說話方式,她語氣仍然溫和,“您想必也知道了最近協會里人心惶惶的情況——魔法女神的狀況有異,這讓所有魔法師都感到不安。”
丹尼爾抬起眼皮看了溫莎一眼:“不要告訴我惶恐不安的人裡也包括你——我不記得你是個信仰虔誠的人。”
“當然,我並沒有受太大影響,我還記得您當年的教導——魔法師是真理的探求者,我們最應該仰仗的是凡人自身的智慧和探索精神,而不是某個神明的恩典,”溫莎點點頭,“但除我之外的很多法師都受到了影響,儘管目前還沒有出現因為精神動搖而遭到反噬的事故,但魔法女神的異常情況已經影響了大多數人的心態,並間接影響到了多項研究進度……”
丹尼爾皺了皺眉:“我已經脫離協會多年,你認為我會回來關心那些人的心理狀態麼?”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但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協會自己的事務,它波及到了所有的魔法師,甚至所有對魔法女神具備淺信仰的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