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是藏人,穿藏人傳統的服裝,吃藏人傳統的飲食,喜愛外地人不能進口的“蔥泥”,喝顏色漆黑如墨汁的酥油茶和青棵酒。
他生而為藏人,他以此為榮。
他的族人也以他為榮。
他在等小方。
這兩天發生的事他已知道了,駝子已經簡單扼要地向他報告。
他的判斷也跟別人一樣,唯一可疑的人就是小方。
“魔眼”就在他手邊,他拔出來,輕撫劍鋒,忽然問:“這是你的劍,你就是那個要命的小方?”
他還沒有看見小方,可是他知道已經有人到了他的帳篷外,來的一定是小方。
經年生活在危險中的人,雖然通常都有種野獸般的奇異反應,可是他這種反應無疑比別人更靈敏。
“這是我的劍。”小方已進來,“我就是那個要命的小方。”
本來靜臥著的班察巴那,忽然已標槍般站在他面前,冷眼在黑暗中發光。
“我聽說過你,別人還在流鼻涕時,你已在流血。”
“流的通常都不是我的血。”
“能讓別人流血的人,自己就得先流血。”班察巴那的聲音聽來居然異常溫柔,“現在唐麟的血已冷了,你呢?”
“我的血仍在,隨時隨地都在準備流出來。”
“很好。”班察巴那的聲音更溫柔。“殺人者死,以血還血。”
他的聲音溫柔如春水,小方的聲音也很平靜。
“只可惜沒有殺人的人有時也會死,”小方道:“我若死了,真正的殺人者就將永遠逍遙法外。”
“殺人的不是你?”
“不是。”小方道:“這次不是。”
班察巴那靜靜地看了他很久,“你還沒有逃走,也不想逃走,你的態度很鎮定,呼吸也很均勻,的確不像是個犯了罪的人。”
他彷彿在嘆息:“只可惜就憑這一點,還是不能證明你無罪。”
小方立刻問:“要怎樣才能證明?”
第七章 箭神的神箭
班察巴那沉思著,過了很久,才慢慢他說:“我是藏人,藏人們都很迷信,我們都相信,沒有罪的人,是絕不會被冤殺的。”
現在已是黎明,帳篷中已有了光,已經可以看見他的一張弓和一壺箭。
他忽然提起了弓箭,走出去:“你也出來。”
小方走出帳篷時,才發現外面已聚了很多人。
每個人都像石像般靜靜地站著,等著他們的英雄來裁決這件事。
班察巴那將弓弦指著五丈外一個帳篷。
“你先站到那裡去,我再開始數,數到‘五’字,我才會出手,我數得絕不會太快,以你的輕功,等我數到‘五’時,你已可走出很遠。”
他輕拍腰畔的箭壺:“我只有五根箭,如果你真是無辜的,我的箭一定射不中你。”
小方忽然笑了。
“百發百中的五花箭神,要用這種法子來證明一個人是不是無辜,這真是個好主意。”
班察巴那沒有笑。“如果你認為這法子不好,另外還有個法子。”
小方問:“什麼法子?”
班察巴那另一隻手上,還提著小方的“魔眼”,他忽然把這柄劍插在小方面前的沙地上。
“用這柄劍殺了我。”他淡淡他說,“只要你能殺了我,就不必再證明你是否無辜了。只要你能殺我,不管你做過什麼事,都絕對沒有人再問。”
凌晨,陽光初露。
劍鋒在旭日下閃著光,班察巴那的眼睛裡也在閃著光。
他是人,不是青春永駐的神,他的眼角已經有了皺紋。
但是在這初升的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