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搭建了若干帳篷,幾十名貴族子弟正在燈籠上寫吉祥語,然後把燈籠發放給百姓。
此情此景,不禁讓尉窈憶起平城發放燈籠的舊事,當時她領的燈籠上,畫有椒樹和糧倉,元茂領的燈籠畫是豹獸銜棗枝,一晃幾年過去了,境物遷移,幸好他們還在一起。
當然了,尉窈來此非為回憶過往,於國子學遺址發放燈籠的善舉是她提出的,目的是引文學名士的注意,只有關注國學營繕的名儒、大臣多了,才能就此事進行廷議。
苟主簿在她的辦法上再添好主意,每隔半個時辰,由三十名年少儒生面向皇宮閶闔門高聳的雙闕,大聲唱《子衿》詩,學子們再在詩句間齊聲嘆息,令路人情不自禁駐足徘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唉……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挑兮達兮,唉,在城闕兮……”
人有了好奇心便會詢問詩意,瞭解了詩意便會思索。
這首詩按《序》之解,是諷刺鄭國學校荒廢,令青衿之子不得不棄學離去。
如今洛陽學子期盼大風把歌聲送遠,讓皇宮裡的天子聽見,讓銅駝街過往的朝臣聽見,理解他們崇尚學業,不願荒廢大好時光的心願。
孫惠蔚聞歌聲走來,尉窈先向對方揖禮:“拜謁夫子。”
對方教過她學問,因此每次相見,尉窈都先行禮,從不以官職論尊卑。
二人沿稍微安靜的地方走,孫惠蔚感慨:“興建學校是治國之本啊。呵呵,司州署採取此善舉方式,是你的主意吧”
“是。陛下決定在城南再建一皇家寺院,朝廷舉措往往帶動民間風向,到時朝野上下崇佛,官員爭相舍宅立寺,加上烽驛不息,天旱年飢,我實在擔心啊,擔心國學的營建會一拖再拖。”
這番話聽入耳,孫惠蔚羞慚又心虛,他當初被孝文帝安排在東宮侍讀,現如今給陛下講學,大部分時間講的卻是佛學,此情況想必諸王大臣心裡都有數。那麼他出入禁中講經的次數越多,於儒學教育、國學的恢復就越不利!
“我……”
尉窈察覺他神色,慶幸這位儒師還是心向儒學的。她說道:“夫子曾讚揚過陸暐、陸恭之兄弟,贊他們才華如晉時的才子陸機和陸雲。今天,我在詔獄見到他們了。”
陸氏兄弟是孫惠蔚難得欣賞的年輕學子,倘若把性命丟在詔獄,實在惋惜!他知道尉窈不會無緣無故提這件事,便問:“能救他們麼”
尉窈笑著回:“夫子之請,學生無論如何也要辦成。”
“你啊。說吧,我能幫你什麼”
“夫子再與陛下討論佛經時,只要其道理在先賢典籍裡也記載,就改用儒學學問辯論。我泱泱華夏文明,可以包容佛學,但不能任由佛學爭鋒。”
孫惠蔚想,如此做法陛下肯定不喜,再加上有時在皇宮的內寺講道,老尼慈慶也在,一旦慈慶表現反感,陛下更加不悅,說不定往後再也不許他……
“好。”他猶豫的時候,把寒風裡一個個少年儒生的振奮神色攬入眼底,罷了,他做了二十餘年小官,吃慣了苦,大不了貶回小官。
尉窈在這裡偶遇孫惠蔚,節省她不少時間,和對方道別後,她匆匆趕回門下省。
其餘三侍中正在大廨舍裡議事,看見她後,三人反應不相同。清河王元懌淺笑,甄琛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讓她靠近火盆取暖,高顯則和元侍中一樣穩坐,目光倨傲,生怕尉窈看不出他的傲氣。
尉窈對他高家的恩惠,在高顯進入官場的短短時間裡,蕩然無存。
尉窈沒坐下,只掃高顯一眼,問元、甄二人:“明天呈給陛下的奏事箱在哪”
把五王押往清徽堂挨訓的事才發生,元懌豈會在此時和她爭權,他起身道:“在我的廨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