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宮裡出了什麼事,但結果一切太平。
夜深人靜,風聲呼呼,枝椏在槅扇上投下橫斜疏影,影影重重。
床頭一盞光亮微弱的燈靜靜燃著,透過青碧色羅帳,可以看到顧妍睡得極不安穩,眉心緊緊蹙起,呼吸深重,額頭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夢裡是一大片的鮮紅,菜市場前擠滿了圍觀者,一排一排的犯人跪著,劊子手大刀一揮,就有幾個人頭骨碌碌地落地,撒了滾燙的鮮血。
砍到後來,勁小了,刀捲了,人沒力氣了,一個人往往要砍兩三刀才能將頭顱斬下來……她和紀師兄隱在人群裡,雙目通紅,敢怒不敢言。
那時五成兵馬司的巡邏嚴苛,他們好不容易喬裝打扮躲過了排查,還是在三里屯處被截下。
弓箭手對準了他們,紀師兄將她護著,自己卻被箭矢穿心而過。
顧妍很想尖叫出聲,很想大聲哭喊,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吐不出一個字。
腦中嗡鳴陣陣,又好像有女子細亮清晰的嗓音響徹雲霄。
眼前畫面突閃,湛藍的天空之下,她看到有一個女子被按在長凳上,臂粗的竹篾子一下一下抽打著她的腳,膝蓋及下一片血肉模糊。
身穿大紅宮裝的女子輕輕打了個哈欠,旁邊有宮娥遞上茶盞,她嬌聲說著:“真是吵死了,讓她安靜點!”
受刑的女子便被汗巾子堵住了嘴。
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倚在宮裝女子身邊,嘻嘻笑道:“顧德妃娘娘,您說要將她的眼睛給汝陽的,是不是真的?”
女子像聽到了極好笑的話,颳著少女的小鼻子寵溺道:“當然是真的,本宮什麼時候騙過汝陽?”
她的手指染著鮮紅色的指甲,像凝結了的血漬。
有內侍抬起受刑女子的臉。
黑髮汗溼貼在臉上,瘦削的面頰上一雙眼正死死瞪著一旁說笑的二人。
那內侍嘿嘿一笑,尖刀刺入,眼前便突然一黑。
顧妍騰地睜開眼坐起,手緊緊抓住身前的薄被,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胡亂地抹一把臉上,一片的濡溼。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外間值守的青禾趕忙起身,點了盞燈過來掀開簾子,扶著顧妍就給她擦汗,“小姐可是夢魘了?”再一摸她後背,小衣都微微溼了。
“奴婢讓人送水來。”
青禾著急往外走,顧妍也跟著下床,腿軟無力,摔在了踏板上,“咚”得一聲。
青禾聽聞聲響回過身,忙將她扶起。
“小姐要什麼。說一聲。奴婢來便好。”
顧妍一個勁地喃喃:“我要去找舅舅,有很重要的事……”她又要往外走,可身上哪有力氣。
青禾急壞了,“小姐!外頭正宵禁。怎麼找柳大人?”她忙倒了杯溫茶。“先喝口水壓壓驚。有什麼事,天明瞭再說。”
顧妍機械般地喝著。
屋裡的燈閃閃爍爍,橙黃色的光亮讓她微微回了神。
“青禾?”
吐字出口沙啞地不像話。
青禾忙點點頭。“都是夢,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小姐別擔心。”
顧妍沉默著。
青禾趕緊教人送熱水進來,又替顧妍將汗溼了的衣裳換下……
等收拾好了,顧妍躺到床榻上,盯著頭上青碧色的承塵,手腳一片冰涼。
這些夢,在剛剛重生的時候,幾乎夜夜出現,她咬著牙不肯說……慢慢夢地少了,有些淡忘了,可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哪裡是說沒就沒了的?
眼淚奪眶而出,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夜色越來越沉,窗外漸漸透亮。
深秋的天亮得晚,直到黎明前,顧妍眼皮沉重地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