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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

含煙受不了這些,一次,在無法忍耐的悲憤中,她冒雨奔出了含煙山莊,她狂奔,奔向松竹橋。那橋下,每當豪雨之後,山洪傾瀉,河水就會變得高漲而洶湧。她奔到河邊,卻被隨後追來的高立德捉住了。拉住了她,高立德臉色蒼白的說:“你要做什麼?含煙?”

“讓我去吧!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她哭泣著。

“含煙!勇敢起來!”高立德深深的望著她,語重心長的說:“你受了這麼多苦難和委屈,都是為了愛霈文,如果你尋了死,這一切還有什麼價值呢?勇敢起來吧!你一直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人!終有一天,霈文會了解你,你吃的苦不會沒有代價的!好好的活下去!含煙!為了霈文,為了你肚裡的孩子!”是的,為了霈文,為了肚裡的孩子!她不能死!含煙跟著立德回到了家裡。從此,高立德密切的注意著含煙,保護著含煙,也常終日陪伴著含煙,跟她談天,竭力緩和她那愁慘的情緒。他沒有把含煙企圖尋死的事告訴霈文,因為,關於他和含煙的蜚聞,已經在附近傳開了,他怕再引起霈文不必要的誤會。而含煙呢,自從淋雨之後,就病倒了,有好幾日,她無法起床,等到能起床的時候,她已形銷骨立,虛弱得像一具幽靈,她常常無故暈倒,醒來之後,她會對立德說:

“不要告訴霈文,因為他並不關心!”

霈文真的不關心嗎?不是。他沒有忽略含煙的虛弱,沒有漠視她的蒼白,但,他把整個真實的情況完全歪曲了。他認為這份蒼白,這份憔悴,都為了另一個人!他懷疑她,他譏刺她!他嘲弄她!在他的譏刺和嘲弄下,含煙更沉默了,更瑟縮了,更憂愁了。含煙山莊不再是她的樂園,不再是她做夢的所在,這兒成為了她的地獄,她的墳墓!她不願再對霈文做任何解釋,她一任他們間的冷戰延續下去,一任他們的隔閡和距離日甚一日。看到含煙和自己默默無言,和立德反而有說有笑,霈文的疑心更重了。於是,他對她明顯的冷淡了,挑剔了。他憤恨她的蒼白,他詛咒她的消瘦,他把這些全解釋成另一種意義。一次,看到她又眼淚汪汪的獨坐窗前,他竟冷冷的唸了一首古詩:

“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聽出他語氣裡那份冷冷的嘲諷和酸味,含煙抬起眼睛來瞪視著他,問:“你以為我在恨誰?”

“我怎麼知道?”霈文沒好氣地說,就自管自的走出了房間,用力的帶上房門。這兒,含煙倒在椅子中,她閉上了眼睛,一層絕望的、恐怖的、痛苦的浪潮攫住了她,淹沒了她,撕碎了她。她無力的在椅背上轉側著頭,嘴裡喃喃的,一疊連聲的低喊:“哦,霈文!哦,霈文!哦,霈文!別這樣吧!我們別這樣吧!我是那麼那麼愛你!”

這些話,霈文沒有聽見,他已聽不見含煙任何愛情的聲音了,嫉妒和猜疑早就矇住了他的耳朵,幻化了他的視線。他那扇愛情的門,也早就封閉起來了。含煙被關在那門外,再也走不進去。

就在那哀愁的、悶鬱的、充滿了風暴的日子裡,一條小生命在不太受歡迎的情況下出世了。由於含煙體質衰弱,那小生命也又瘦又小。剛出世的嬰兒都不太漂亮,紅通通的滿臉皺紋,像個小老頭。柏霈文雖然情緒不佳,卻仍然有初做父親的那份欣喜。可是,這份欣喜卻粉碎在柏老太太的一句話上面:“啊,這個小東西,怎樣又不像爸爸,又不像媽媽!看她的樣子,顯然柏家的遺傳力不夠強呢!”

人類是殘忍的,上帝給了人類語言的能力,卻沒料到語言也可以成為武器,成為最容易運用而最會傷人的武器。柏霈文的喜悅消失了,他常常瞪視著那個小東西,一看好幾小時,他研究她,他懷疑她。嬰兒時期的小亭亭因為體質柔弱,是個愛哭愛吵的孩子,她的吵鬧使柏霈文煩躁,他常對她大聲的說:“哭!哭!哭!你要哭到那一天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