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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閃亮。雖然燈光那樣幽暗,雖然舞池中那樣擁擠,雖然含煙的打扮已大異往日……但是,柏霈文仍然一眼就認出她來了。他走進舞廳的一剎那就認出來了!他心跳,他暈眩,他震動而戰慄,在一個位子上坐了下來,他對舞女大班說了幾句話,指指在舞池中的含煙,然後,他開出一張支票給舞女大班。那大班驚異的望著他,走開了。他叫了一瓶酒,燃起一支菸,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那兒等待著,一面把酒一杯杯的傾入腹中。然後,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陰暗罩住了他,有個人影遮在他的面前,他慢慢的抬起頭來,一件黑絲絨的洋裝,裹著一個怯弱纖小的身子,敞開的領口,靈出修長秀氣的頸項,那瘦弱的肩膀是蒼白而楚楚可憐的,那貼肉的發亮的項鍊一定冰凍著那細膩的肌膚。他的目光向上揚,和她的眼光接觸了。

她似乎受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大震動,血色迅速的離開了她的面頰和嘴唇,她用手扶著桌子,身子搖搖欲墜。他站起身來,一把扶住了她,然後,他讓她在椅子裡坐了下來。他用顫抖的手,給她倒了一杯酒,遞到她的面前。她端起杯子,很快的把它一口喝乾。他坐在她的對面,在一層突然上湧的淚霧中凝視著她。她更瘦了,更憔悴了,脂粉掩飾不住她的蒼白和疲倦,她的眼睛下有著明顯的黑圈,長睫毛好無力的扇動著,掩映著一對朦朧而瑟縮的眸子。他咬住了嘴唇,他的心在絞緊,絞得好痛好痛。

“含煙!”他輕喚著,把一隻顫抖的手蓋在她放在桌上那隻纖小的手上。“你讓我找得好苦!”

她輕輕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來,抬起眉毛,她的眼光是今晚第一次正視他,帶著一層薄薄的審判意味,和一份淡淡的冷漠。“你要跳舞嗎?先生?”她問,那張小臉顯得冷冰冰的。“謝謝你捧我的場!”

“含煙!”他喊著,急切中不知該說些什麼,含煙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刺痛了他,他慌亂了,緊張了,在慌亂與緊張之餘,他五臟六腑都可怕的翻攪痛楚了起來。“含煙,別這樣,我來道歉,我來接你出去!”他急急的說,手心被汗所濡溼了。

“接我出去?”她喃喃的說。“對了,你付了帶出場的錢,你可以帶我出場。”她站起身來,靜靜的望著他。“現在就走嗎?先生?”他看著她,那憔悴的面龐,那疲倦的神色,那冷漠的表情,好像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舞客,距離她很遙遠很遙遠的一個陌生人。他的心被撕裂了,被她的神態所撕裂了。他知道了一件事;她不願再繼續那段感情了,他失去了她!他曾把握在手中的,但是,現在,他失去了她!

“怎樣呢?”她問:“出去?或者是跳舞?”他咬咬牙,然後,他突然的站起身來。“好,我們先出去再說!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含煙取來了她的風衣,柏霈文幫她披上,攬住她的腰,他們走出了那家舞廳。含煙並沒有拒絕他攬住自己,這使他心頭萌現出一線希望,從睫毛下凝視著她,他發現她臉上有種無所謂的,不在乎的神情,他重新被刺痛了。

“到哪兒去?”她問他。

“你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就在附近。”

“能到你那兒去坐坐嗎?”

“可以。”她揚揚眉毛。“只要你高興。”

她不再說話了,只是往前走著,深秋的風迎面撲來,帶著深深的涼意,她有些兒瑟縮,他不自禁的攬緊了她,她也沒有抗拒。這是中山北路,轉入一條巷子,他們走進了一家公寓,上了二樓,含煙從手提包裡取出了鑰匙,開啟房門。柏霈文置身在一間小而精緻的客廳中了,這是一個和以前的小屋完全不能相比的房間,牆上裱著桌布,屋頂上垂著豪華的吊燈,有唱機,有酒櫃,櫃中陳列著幾十種不同的酒,一套雅緻的沙發,落地窗上垂著暗紅色的窗簾……柏霈文環室四顧,心中卻在隱隱作痛,他看到了一個典型的、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