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弈夫瞭然:「也就是說……阿妄受了一晚上的罪,陪著你。」
顧煙蘿靜靜盯著霍弈夫半晌,嘴角一撇,勾起自嘲的冷笑,「你說的,也沒錯。」好像跟她在一起,盡受罪了。
一旁的醫生聞言,紛紛搖頭,你一言我一句。
「顧小姐,妄爺身子弱,真經不起折騰的!」
「哪有明知他體弱,還大冬天帶著他夜出幹架的?這也太…離譜了。」
……
醫生給秦無妄左手背插上吊針,掛四袋。
顧煙蘿沉默半晌,側眸,遙望窗外霧霾瀰漫的晦暗天空。
今天是大年初一,怎麼就……不見天明呢?
她心底,翻湧起了複雜的情緒。
裡面,夾雜著那麼點不易察覺的動搖。
她眸光幽遠的望著窗外,喃喃自語。
「或許……江青如說的沒錯。」
「秦無妄跟著我,的確不好過,禍事不斷,接二連三……這不是養病,不是為了他好,而是在害他。」
不管她怎麼照顧。
都無法盡善盡美。
顧煙蘿抽離了被秦無妄緊握的手。
她的話。
讓霍弈夫慌了神。
聽著不對勁啊?該不會是想放棄了吧?
他趕緊勸阻:「姑奶奶,求你,別這麼想!」
顧煙蘿眸光緩移,某些情緒,藏起,不露端倪。
斯文俊秀的霍弈夫又道:「真的,你若離開,只會加速他的死亡。」
「我對天發誓,我從來,從來沒有見過阿妄像如今這麼快樂幸福,你也見過他父母了,你該明白,他從小承受的都是什麼……」
「其實,他早就不想治病了,他一直在等死。」
「可他現在,無比渴望能夠活著,都是因為你啊!別自責,你做的夠好了……」
霍弈夫發自肺腑,聲音有些發抖。
而躺在床上,昏睡未醒,俊美絕倫的年輕男人。
早在顧煙蘿將手掙開的一瞬間,就有了意識。
所有的話,都被他聽進了心裡。
他的眼角,淌過一滴水痕,辨不出是淚,還是汗,因他過於蒼白的俊容,浮滿了高燒引起的虛汗。
陡然間。
他睜開了奪人心魂的迷人黑眸,瞳孔一陣收縮。
深邃寂靜的眸光,暈染霧蒙病色。
他鼻息滾燙,霧濛濛的目光,有些絕望的凝視著床邊絕美的側影,極長的睫毛沾染水珠,輕顫連連。
這一次,他沒有用一貫懨懨惹人疼的語氣。
只是用和顧煙蘿相識前,那冰冷而深沉的清冽語調。
像在闡述一件,心痛又無法面對的事實。
「你想……離開了?」
「要放棄了?」
「煙煙,你累了,對嗎?」
秦無妄異常平靜,閉眸,藏起眼底的憂鬱。
「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他輕輕的呼吸著,像是在和顧煙蘿商量,「陪到我死的那天,我就讓你自由,行不行?也就一年不到了……」
顧煙蘿聞聲,幽幽回眸低下頭。
某種源自於她身上,危險而慍怒的氣息,悄無聲息的蔓延,直至充斥整個房間。
她的手指,滑動到秦無妄的脖子上,輕輕扣住,一點點收緊。
「我說過什麼?不許再給我提死這個字。」
她話落,側俯身,扼住他的脖子,壓低了朱唇,觸碰他的唇瓣。
一瞬,秦無妄眼底暈染迷濛的霧光。
顧煙蘿這一掐,竟讓他覺得,她也很在乎他,不止一點,是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