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辭淵沒了,所有人都避著賀蘭明月,倒不是不願安慰他,對賀蘭而言李辭淵於他的付出與父兄無異,對其他人而言李辭淵更是這支隊伍的擎天之柱。
整片天空都傾塌了,但誰也沒時間哀悼。
段六見他言語間已然快失去思考,欲言又止,低聲說了句是轉身走了。賀蘭明月尚在應激狀態中不能自拔,彷彿失聰失語再沒指示,跌跌撞撞地牽過馬,把李辭淵的長槍掛在側邊就要上去。
左臂因為他莽撞的動作突然劇烈抽搐,斜上方有人道:&ldo;你手臂再不包紮就沒救了。&rdo;
賀蘭明月渾渾噩噩地抬起頭,高景斜靠在馬鞍上,俯身一隻手握住了他:&ldo;先去找人塗藥好麼?我們離滄州雪關已經很近了,別慌。&rdo;
賀蘭明月不語。
&ldo;先給你塗藥,好麼?&rdo;高景放輕聲音又說了一次。
這次說得慢了保證他能聽進去,高景沉默半晌後終於見賀蘭明月愣著點了點頭,立刻朝阿芒使了個眼色。她拿出幾個小瓶上前,沒說話也沒貿然打擾賀蘭,小心翼翼托起手臂替他上了藥。
先包紮好裂開箭傷,阿芒又處理了他手臂、頸側不少細小傷口:&ldo;這樣就可以了,身上沒有太嚴重的地方,待到安頓下來再仔細看看……條件簡陋,只能如此。&rdo;
賀蘭明月張了張嘴,阿芒忙道:&ldo;不必說話,這些本是我該為你做的。前路迢迢,你一定要好生照顧自己!&rdo;
他目光移到高景臉上,與他對視後,高景不知還能如何,試探著朝他再次伸了伸手:&ldo;你要和我一起嗎?&rdo;
賀蘭明月握住他,那雙一貫冰涼的手竟然很溫暖。
又再休整片刻,這才緩慢向東北方前進。
追兵比他們速度更快,賀蘭明月一開始還不覺累,傷口疼痛不多時便麻木了,緊接著便是無法言說的疲倦。偏生有人追趕,他單手馭馬還想奔向後方,這次唐非衣說什麼不肯了,與段六合力制住了他。
好在精銳折損大半的隴右軍再耗不起,黃沙古道,立刻便是能逃出生天。
天地一線上逐漸看見了巍峨雄關,但還未抵達,一大群人整肅而至。
疲倦立刻消散殆盡,賀蘭明月望向前方,不可置通道:&ldo;這是怎麼回事?&rdo;
難不成剛出龍潭又入虎穴嗎?
高景皺眉:&ldo;隴右軍還留有後手?&rdo;
賀蘭明月搖搖頭:&ldo;不知是敵是友。&rdo;可自行上前總是冒險。他一揮手,停止行軍的號令層層傳遞到後方。嚴陣以待許久後,終於看清靠近他們的人馬了。
玄色甲冑形成黑雲壓城之勢,最前方緩慢打出一面旗幟:
黑底白紋,印龜蛇相交‐‐玄武之相。
為首一人隔著遙遠距離搶先收起兵刃,做了一個手勢,身後立刻衝出兩股裝備精良的騎兵如勁風疾電般襲向混亂戰局。
賀蘭明月大駭,剛要勒馬卻見那玄甲之人唐刀斬向竟是隴右軍。
玄甲彷彿在北寧內部有某種訊號,能夠叫人一眼辨認。與此同時,敵方也是大吃一驚,倖存副將奮力拼殺間聲音都變了調:&ldo;是北庭、北庭軍!你們瘋了嗎?!擅自越界,攻擊同僚……你們‐‐&rdo;
廝殺間,餘下的玄甲紛沓而至,為首那人脫了頭盔後翻身下馬單膝跪倒,手中長劍橫舉,對著的竟是高景:&ldo;下臣滄州司馬、北庭玄武營統帥丁佐,救駕來遲!&rdo;
高景默不作聲,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