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字一路蹦跳，把賀蘭攪得心神不寧。

新年如期而至，初一大朝會後便諸事暫休，高景也離開文思殿回到了搖光閣。賀蘭明月能感覺他並不喜歡這裡，臨近的北殿與偏院的楊妃都讓高景壓力很大。

自從楊妃進了搖光閣，高景還未單獨與她相見，勿論過夜。她自是個與世無爭的人，對此沒有怨言，聽阿芒與隨身宮婢說的，每天繡花幹活，宮人若阻攔，還倒被她千恩萬謝弄得不好意思，只得由她去了。

安靜日子若真這麼一直過下去，高景當她不存在也好。只是獨孤皇后斷不能同意，剛過除夕，便把高景與楊妃一同傳召去了北殿。

賀蘭明月隨他去的，待在門口等候。

他無意聽獨孤皇后說了什麼，但料想氣氛不會太好。賀蘭明月坐在院中，不時有護衛路過同他玩笑兩句，再沒旁人，他摘下腰間的劍拔出寸許後，指腹擦過劍刃。

雪光，琉璃瓦，高掛的大紅燈籠，在劍刃映照的光芒下黯然失色。賀蘭明月翻轉燕山雪，從當中看見自己眼眸的倒影，瞳孔是淺灰色，像西北濛濛的天。

百丈冰，千堆雪，凝滿燕山萬里路。

為這把劍，高景隨口起的名竟然如此貼切。

&ldo;明月哥哥?&rdo;

欣喜的少年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賀蘭明月驟然還劍入鞘，站起身來。他還沒看清，那廂跑過來一個身影，接著一頭撞進他懷裡，直把自己撞得&ldo;哎喲&rdo;一聲。

賀蘭明月失笑：&ldo;四殿下，撞疼了麼?&rdo;

高晟放開他，小大人似的朝他揖禮，說過年好。賀蘭明月連聲道不敢當，拿了軟墊讓高晟在石桌邊坐，才道：&ldo;您不在宮裡，跑道外頭來做什麼?這麼冷。&rdo;

十四五歲放在皇家已是要入朝聽政了，他卻像個愛玩的孩子，但也比最初話也說不清有了長足進步。聞言高晟笑了笑，朝手中哈了口氣：&ldo;母后要給皇兄說事呢，我呆著，皇兄不自在‐‐他總覺得我什麼也不懂。&rdo;

賀蘭明月不得不刮目相看：&ldo;那，殿下懂什麼?&rdo;

高晟壓低聲音神秘地靠近他：&ldo;皇兄要娶媳婦，對嗎?我知道，但那姐姐長得不美，皇兄定不喜歡她。&rdo;

還知道喜不喜歡，賀蘭明月忍俊不禁地刮他鼻子：&ldo;這可不是喜歡的問題。&rdo;

大約超出了高晟能理解的答案，他呆呆看向賀蘭明月，半晌沒開口，好似很沮喪。賀蘭明月託著他的手捂在掌心，叫宮婢拿個手爐來，再給高晟暖著，防止他凍傷。這一系列做完，高晟還保持先前的表情。

&ldo;殿下，怎麼了?&rdo;賀蘭明月逗他，&ldo;還在想皇兄的事?&rdo;

高晟失落道：&ldo;對啊，皇兄不喜歡那個姐姐。&rdo;

賀蘭對他解釋，也對自己：&ldo;都說了與喜歡無關，你皇兄要考慮很多東西。外戚，出身，未來感情……跟你說這些幹什麼，殿下又不必明白。&rdo;

高晟道：&ldo;我明白!皇兄他……&rdo;

&ldo;嗯?&rdo;

&ldo;我很喜歡皇兄，昱哥哥也很喜歡他。&rdo;高晟捧著手爐，表情變得難過了，&ldo;可是皇兄對我們不好也不壞，像隔著一層紙。&rdo;

賀蘭竟有些驚訝，他一直以來當高晟是個傻子，卻不想他能感覺到高景的疏離。

高晟沒注意到賀蘭的愕然，失落道：&ldo;皇兄誰也不喜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