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影越行越遠,他走得不快,一步一個腳印,背後那一口漆黑厚棺,在烈陽下顯得是那樣顯眼之極,刺目之極,卻又透著一股令人難以言喻的死寂和從容。
他是什麼人?
他從哪裡來?
他為什麼要一身孝服?身後卻又背著一口棺木?
這龍首山是歷代王侯的送葬之地,難道,他也有親人,在其中故去?
這個少年就像是一個謎,解不開,說不透。
他那單薄的身影,在日光下,卻顯得是那樣沉重,那樣寂寥,彷彿與天地山川融為一體。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氣勢便積蓄一分,等到山腳下,少年人身上的氣勢已經積到頂峰。聚如雷,雄如火,怒若萬傾泰山可壓頂。
他凝視著眼前高聳入雲的龍首山,腳步微微一頓,長長的頭髮瞬間垂下,遮擋住了他的一雙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後,他再次抬起腳步,一步踏了上去。
沉悶而單調的腳步聲,再次在石階之上響起,而且這一次更加劇烈,更加死寂……
一步一步,他的腳步踏在青石板鋪成的山道上,竟然形成了一聲一聲雷音!
……
龍首山上,有一座茅廬。
守陵人就居住在這茅廬中,風來雨去,積年累月,從來也不曾離開。
他是孤獨的一名老人,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沒有故舊,沒有人會來此看望他。
每年除了有人上山送葬,或者清明重陽,上元端午,此地就是一片死寂,平時除了漫天紙灰飛揚,就只有夏草秋蟲的淺唱。
他就是這山上的一個守護者,日夜在此,除了守墓,便是守墓。
他早已習慣了寂寞,習慣了冷清,習慣了和這山上的花鳥蟲魚一起,沉默地面對每天的日升日落,潮漲潮消。
也許,有一天,他自己也會在這座大山之中,闔然長逝,沒有人會記得他,也沒有人會來此祭拜他。
朝庭只會派一位新的守陵人,來此接替他。
如此,又是新的一番輪迴。
但今日,這龍首山上卻突然熱鬧了起來。
他知道那些人是進入了最中心處的龍地,那裡,這樣的時候,他這樣一個身份卑微的守陵人,是沒有資格進去的。
他又坐到自己的茅廬前,不知為何,突然有了興致,搬起一個小馬凳,伸手拿出自己久已不碰的胡琴,撣去上面久積的灰塵,緩緩拉了起來:
“夕陽的酒幡啊,在風中飄蕩,漠北黃塵飛揚。
一人一馬的背影,漸遠去,淡了烈酒香。
…
我記得塞外的駝鈴,總愛幽幽飄向遠方。
勾起多少人,痴痴纏纏,揮不去的思量?”
老人的眼睛是渾濁的,老人的思想是遲鈍的,但在這一刻,他的身上發出光,他的目光望向遠方,望向山下的秋江水,眼睛中,似乎也藏了一些什麼東西。
突然之間,足踏聲響,驚醒了拉胡琴的老人,他抬眼朝山下望去,卻見一行三人,緩緩走了上來。
這三人,兩人靠後,綠衣小帽,低眉垂目,明顯是跟班。
最前面一個,卻是一身大紅袍,足踏玄武履,手捧一卷金龍捲軸,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陰冷而威嚴,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陰鷙貴氣。
他目不斜視,直接走過,根本無視了老人,老人也沒有伸手去阻攔。
直到對方三人消失不見,他才回過頭來,喃喃道:“大內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這是,來代皇帝傳旨來了……看來,這靖南侯,還真是迫不及待啊,不過,誰又能阻止得了王位的誘惑呢?”
低嘆一聲,他閉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