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原始的衝動、幼稚行為和各種極端傾向都會突然爆發。在這種時刻,推開了那些約束的人們由於內心的衝突息止而獲得新的元氣和權能感;他們感覺自己似乎就是神。所謂對經驗知識的尊重、對社會習俗和社會道德以及對義務和真理的服從,對於成了神的人來講全然不復存在;他們到末了也許會遭遇大不幸,但當時卻享受到一種登仙般的飛揚感。
最強烈的浮躁往往都是破壞性的熾情:如憎惡、怨忿和嫉妒,狂怒、狂熱、黷武熱以及對柔弱和理念的蔑視。因此,為浮躁情緒所鼓舞起來的人,都是猛烈而且是大多反固有社會的。由於這運動鼓勵狂縱不法的自我,以致不可能有社會協作,於是它的徒眾將面臨無政府狀態或獨裁政治的抉擇。最後不是成為了無政府主義的叛逆者,便成為了獨裁的暴君,或者成為了獨裁類權威的盲目崇拜服從者。
【漫談】法國大革命時,民眾的浮躁情緒使伏爾泰吃驚。他致函友人道:“差不多整個王國都陷入沸騰驚愕之中,外省同巴黎一樣民情鼎沸。可是我覺得國王敕令充滿了有益的改革。廢除賣官鬻爵,司法免費,阻止申訴者自王國邊陲來到巴黎而傾家蕩產,難道這些措施於國家不是大有裨益嗎?”
後來人們注意到各時期的差異,確信公共繁榮在大革命後任何一個時期都沒有大革命以前20年中那樣發展迅速。
大革命中的法國人在宗教上不虔信,但卻保持著一種令人讚美的信仰:他們相信自己。他們不懷疑人類的可能完美性和力量,一心熱衷於人類的光榮,相信人類的美德。他們把這種驕傲自信心化為他們自己的力量。他們從不懷疑他們的使命是要改造社會,使人類新生。對於他們,這些情感和熱情已變成一種新宗教,它產生了宗教所產生的某些巨大效果,使人們擺脫個人利己主義,崇尚英雄主義和忠誠,使人們胸襟開闊,不斤斤計較於個人的秋毫得失。它從一開始就在如此眾多的人身上揭示了具有無與倫比赤誠的愛國主義、無私胸懷、真正的偉大。
但大革命同樣顯出了主要缺點,即情緒的浮躁和狂熱。他們的勇敢簡直髮展到了瘋狂;任何新鮮事物他們都習以為常,任何謹小慎微他們都不屑一顧,在執行某項計劃時他們從不猶豫遷延。每種公眾激情都喬裝成哲學;政治生活被強烈地推入由文化輿論造成的躁動之中,人們要同時而系統地廢除所有現行的法律和慣例。
然而,治理國家卻是一項極其複雜的綜合工程。莫說是普通百姓,既便是那些領導國家事務者,那些大臣、行政官、總督,能全面通達者也甚了了。他們中間許多人,對於本職工作的確可謂是精明強幹;他們洞悉當時政府的一切細微末節;但是,一涉及治國這門綜合科學,這門教授人如何理解社會運動,如何判斷群眾精神動向並預見其後果的科學時,他們就和民眾一樣茫然了。事實上,政治家只有虛心的在自由政治制度的實踐中不斷地總結經驗教訓,才能逐漸掌握治國安邦的要術。
國家必須遵照基本秩序的準則進行統治,有時為了整個社會的利益,必須採取不受一部分人歡迎的步驟不可,而當國家這樣做時,它必須有無限權力。所以,徹底的經濟改革和有步驟的政治改革只有在強大的有權威的政權的可靠庇護下才可能成功。而理論總歸是理論,活生生的政治實踐才始終最有發言權。所以,治國之道必須與治國實踐相接合,用新思想來指導實踐,用實踐來糾正、充實和限定理論;而不能將這兩者割裂開來。如果認為只需藉助理性的效力,就可以毫無震撼地對如此複雜、如此陳舊的社會進行一場全面而突然的改革,認為在一夕的時間內,就能將一個一切顯得簡單、協調、一切都合乎理性的虛構社會,在一個結構和法律以及倫理習慣都還是傳統的、混亂的社會中建立起來,這種想法,只能是人們浮躁心理的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