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藝術學院在暑假前,組織了一次體檢。
體檢結果出來的那天,顧小影幾乎昏倒在走廊裡——“懷孕三週”?!
顧小影不信這個邪,換了家醫院去做B超,可是當她看見診斷書上的最後判決時,她險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懷孕了?
怎麼可能啊?!
她無力地坐在醫院走廊裡,呆呆地看著那張B超圖片,她甚至都看不明白:這上面到底哪個是孩子?是那團黑色的雲霧狀圖案,還是那幾小團白色的點狀圖案?
在她身邊,來來往往的準媽媽們大多喜氣洋洋,偶爾也有一兩個愁眉苦臉的年輕小姑娘走過去——只有她,以二十七歲這樣的年紀,手上還戴著結婚戒指,臉上卻籠著愁雲慘霧。
她一點準備都沒做好啊!
她要怎麼對管桐說?
她幾乎能想到,只要她告訴管桐自己懷孕了,他就一定會找人來陪她。顧媽還沒有退休,能堪此重任的只有謝家蓉——可是蒼天啊,謝家蓉來了,管利明會不會也跟著來?那他是不是就要每天都出現在顧小影的視線範圍內?好吧,即便管利明不來,可是隻要想想謝家蓉那聽不懂的方言,想想她做的那些顧小影吃不慣的菜,再想想她不認識字、不認識路、不會使用手機和小靈通……顧小影就鬱悶得想跳樓!
對著走廊盡頭窗戶裡瀉進來的陽光,顧小影無奈地舉起那張B超圖,苦笑著想:寶寶,你這個時候來,你讓媽媽怎麼辦?你覺得,這樣不合適的時候裡,媽媽該留下你嗎?
生命中的第一次天使降臨,不是喜悅,是欲哭無淚。
顧小影是真的沒有做好成為一個母親的準備。
她甚至沒有把這個訊息告訴父母——也是巧,那年夏天,藝術學院進入教學評估前的關鍵籌備期,學校規定所有教師只能放一週的暑假。本來一週的時間就很短,再加上顧小影開始時也沒有什麼妊娠反應,所以顧爸顧媽只是隱約發現顧小影有點精神不濟,便直覺地歸咎於她晨昏顛倒的不良生活習慣,誰也沒有往懷孕這件事情上多想。
所以,就沒有人知道,那段時間,顧小影經歷著怎樣的糾結、鬱悶、矛盾、掙扎。許多次,早晨醒來,她都會下意識地摸摸依然平坦的小腹,想:寶寶,你還在嗎?你知不知道媽媽現在很孤獨、很無助?媽媽一點都不快樂,媽媽要不起你,你知不知道?
沒有人回答。
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直到臨回G城的前一天,顧媽在家包餃子,顧小影坐在一邊幫忙時,才似乎是不經意地問起:“媽,你懷著我的時候,我爸已經調回市委了嗎?”
“怎麼可能?他當時還在管桐老家那兒掛職呢,”顧媽一邊擀餃子皮一邊感慨,“你說那時候也真是落後,我沒想到自己會早產,家裡又沒有電話,我也沒力氣爬出去求救,那一刻真是萬念俱灰啊。還多虧你嬸嬸來看我,在門外聽見我鬼哭狼嚎的,才找人砸開了門,又找樓下賣油條的大哥用平板車把我拉到了醫院。直到我把你生下來了,你爸才趕回來,不過還好,什麼也沒耽誤,我姑娘健康成長,現在都嫁人了。”
顧媽抬頭笑笑,看看顧小影。她的語氣無比欣慰,語言卻輕描淡寫,似乎這中間懷胎十月的時光不過只是睡一覺那麼簡單——似乎,一覺醒來,孩子就生出來了,丈夫回到身邊了,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時刻到來了。
顧小影眼眶一熱,突然覺得媽媽真不是一般的頑強!
顧小影一邊包餃子一邊問:“媽,當時你一個人帶著我,就不委屈?你和我爸不吵架?”
顧媽笑了:“我要是說沒委屈過,沒吵過,你信嗎?不過那時候沒有電話,想吵也不那麼方便。時間長了,自己也琢磨明白了,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