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豈不是與惡神同流合汙!”
“那婦人冷嘲熱諷道:你這和尚,真是迂腐至極!讀書人咋樣?文曲星下凡,有靈氣兒,都是有本事進城的,怎會待在石亭口這窮鄉僻壤?當官的咋樣,當官的都有錢,能請大夫治病!你們這些禿驢咋樣?你們身強體壯,自己學了道術,不會生病,只會冷嘲熱諷,勸人向善。”
“你這和尚嘴巴說的容易,噼裡啪啦,天花亂墜。”
“等俺們病死了,超度幾句,唸叨幾句《往生經》,還能收點禮錢。好傢伙,那《往生經》,我也會念啊,為啥我不能收禮錢?”
“那俺們這些農戶咋樣?俺們得了病,沒錢啊,想要治病,就只能吃惡神剩下的!管他惡神善神,倘若死一人能治十人之惡疾,已是真正的善神!”
“我家大朗這個病,只有這人血饅頭能治好,這是唯一的出路!你這禿驢,何德何能在此地亂嚼舌根!”
“說罷,一群人鬧哄哄的抄起棍子,將弟子趕了出去。”
秋遠和尚說的心情低落,面露悲傷。
“弟子思索再三,並未誅殺那惡神‘長命血母’,敢問佛祖,做錯了沒有?”
王昊沉默良久,嘆息道:“無錯,卻也有錯。”
“錯在你還是要誅了那吃人的惡神‘長命血母’,至於它吃剩下的人血饅頭,能夠救人,那是兩回事。”
“兩個問題雖有關聯,卻不能混淆在一塊。”
“事情要一件一件解決。送吃人之惡神上西天,是你當下該做的事。”
“至於把長命血母送上西天了之後,當地人可能面臨的困難,也是你今後需考慮的問題。”
“凡事總有利弊,因今後之難,而不行當下之事,那便只能一事無成了。所以你也有錯。”
和尚愣了一下,感嘆道:“佛祖說的是,只是想要知行合一,卻是難上加難。”
這些經驗,也是他事後經過分析,才總結出來的。
很多事情都是雜糅在一起,分不清黑與白,甚至可以說,世界是灰色的。
倘若想要快刀斬亂麻,直接分出個黑白,那就太難太難了。
他繼續道:“隨後,又路過一村莊,名為家西彎,見一面色蒼白的婦人正在活埋自己剛出生的親兒子。”
“那嬰兒在冷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一張小臉發紅發紫,哇哇啼哭,婦人卻毫無遲疑之色,雙手青筋凸起,意圖將自己親生兒子掐死在荒野之地。”
“弟子連忙上前阻攔,救下那嬰兒。”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怎能做那人毒不堪親之事?”
“那女人冷笑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身患重疾,命不久矣。這口不能言,尚在喝母乳的小娃,如何在這亂世生存下去?你這和尚,若是心存善意,不如做做好事,撫養這孩子吧。”
“那女人大口嘔吐鮮血,在當天夜裡便斷了氣。”
“弟子無可奈何,只能領養了無家可歸的小嬰兒。”
“然而弟子身無分文,買不起牛乳羊乳,只能四處化緣,日子過的很辛苦。憑個人之力,照顧一個小嬰兒,也是千難萬難。撫養嬰兒,雖困苦勞累,卻也偶有甘甜歡笑。弟子常嘆,這小嬰兒跟著我餐風露宿,露宿街頭橋洞,也太命苦。”
“後歷經千辛萬苦,尋到一處寺廟,名為法華寺。那時地藏王的餘澤仍在,香火還算旺盛。法華寺的方丈與弟子認識,那方丈願意收養那嬰兒,好好培養。”
“然而多年之後,弟子再一次經過法華寺,卻發現寺廟,已經樓去人空。”
“嬰兒也長大成人,自稱牛三打,成為了禍害鄉里的有名劫匪。”
這一次,和尚倒也沒有問自己做錯了沒有,可能是心裡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