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六月沒幾天了,小滿終於下定決心,再去試一次,哪怕不是為了自己。
小滿再次來到城東書院,隔了大門,內裡仍是靜悄悄的一片。
他立在那扇門前,踟躕一下,剛要抬手叩門,衣襬卻突然被人輕扯一下,他一回頭,看到一張像熟透了的蘋果般的小臉兒。
大約六七歲的小女孩,臉圓圓的,一雙眼睛也生得烏黑溜圓,頭上梳著兩隻小圓鬏,雪白的眉心還點著一枚鮮紅的美人痣,如同剛從年畫上走下來一般。
她怯生生地瞧著小滿,奶聲奶氣地說:“小哥哥,我的風箏掛到樹上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看樣子她極寶貝那隻風箏,話才說完,還沒等他點頭搖頭,眼圈已經紅了,小嘴巴一撅,就快哭出來了似的。
小滿原本並不太想管閒事,畢竟還有正事要做,又怕她真的哭出來,微微皺眉,還是應承下來,跟了她一道走過去。
到了那棵樹前,小滿怔了一下。
這是一棵又高又大的榕樹,鯉魚形狀的風箏偏是卡在樹頂的兩截枝杈裡,只看見火紅的尾巴在風裡搖曳。
他小時候倒是貪玩爬樹掏過鳥窩,但是好久不做這種事了。
可到了這時候,雖是心裡沒底,也只得硬著頭皮逞能地擼起袖子,緊貼樹幹一點點往上爬去。
今天是個適合放風箏的好天,東南風把初夏的悶熱驅散不少,但他貼在樹幹上,卻是每被風颳一下,心也跟著蕩一下。
越往高處,太陽光越是刺眼,他唯有眯起眼睛不去看,直到迷迷糊糊瞧見頭頂上那火紅色的鯉魚尾巴,他心裡一喜,伸手去夠,在小女孩的歡呼聲裡,終於把那風箏緊緊抓在了手裡。
小滿的心終於鬆懈下來,一隻手拿著風箏,一隻手抱著樹幹慢慢向下,動作輕快。
快靠近地上時,他下意識地一抬頭,忽然瞧見頭頂一處枝幹上盤著條細長的蛇,心頭突地一凜,抱著樹幹的手一鬆,人已失去了平衡。
他本能用手肘支撐著跌在地上,腦子還一片空白著,小女孩倒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過了一會兒,手肘上的痛意才後知後覺地傳來,小滿看了一眼,那裡被蹭掉了一塊皮,鮮紅的血肉駭人地袒露出來。
小女孩還在哭,從口袋裡尋出一塊手絹,笨手笨腳地替他包紮,嘴裡含糊不清地反覆念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痛是其次,小滿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他從地上爬起來,把那風箏交到她的手裡,按著傷口,說了一聲:“別哭了,我沒事。”就要趕著去城東書院找方夫子。
小女孩哭哭啼啼地又拉住他的衣襬,“跟我回家去,我找阿爹替你包紮。”
小滿甩脫她,自顧自地繼續走,嘴裡說著:“不用了。”
但那小女孩卻是一手拿著風箏,一手抹著眼淚,就這麼跟在他的身後。
小滿忍不住回頭道:“你別跟著我了。”
小女孩委委屈屈地撅著嘴,聲音還有些哽咽:“我家……就是往這邊走的。”
小滿只能隨她去,誰知道他回到城東書院,她卻也在大門前停了下來。
他這才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些什麼,回過頭去,皺起眉頭,有些茫然地看著她。
也是在同一個時候,書院的大門開啟,方夫子緩緩走了出來。
小女孩奔上前去,甜甜地喊了一聲:“阿爹!”
方夫子看著自己晚年得的寶貝女兒,那張素來嚴肅的臉也不甚明顯地綻放出一絲寵溺的笑意。
他又瞧見了小滿,那絲笑意很快消遁得無影無蹤,額上的川字深深皺起。
方夫子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先被小女兒打斷了,她舉起小手,拿著風箏在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