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日下午,快到二點鐘的時候,已經沉寂了三天的辦公室裡的電話鈴聲,突然間就響了起來,正坐在棚子裡發呆的李夏,像是被這鈴聲擊發的子彈,嗖一下站起身,就衝了過去。 “喂,你好!” “你好,是朱家河鄉政府嗎?” “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漢源縣電信局,正在進行電話除錯,你鄉的電話已經恢復正常,再見。” 放下電話的李夏,怔怔望著它,一時之間,眼眶竟潮潮的。近十年來,日夜陪伴他,有時聽到鈴聲就煩躁到崩潰的電話,此刻的聲音竟然是那樣的悅耳動聽,滿滿的都是磁力,比起刀朗的歌還要親切。 還來不及體味這鈴聲帶來的快感,電話又響了起來,是包聯鄉的縣領導,接著縣委,縣政府,縣民政局,縣土地局,縣衛生局……,直到一個半小時左右,電話終於安靜下來,在幾乎千篇一律的問候,災情,傷亡的彙報中,李夏仍然精神飽滿。看著記錄本上的內容,該去給洪書記,文鄉長彙報一下了。 “鄉長在嗎?我找鄉長。”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男人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大爺,你找鄉長有什麼事嗎?”李夏走出樓門,見是一個衣衫襤褸,佝僂著身子,一雙乾澀小眼睛,正緊盯著門廳眺望的老大爺。 “我是五保戶,地震把我的房子弄塌了,村上讓我住到學校裡面,沒有吃的了,村上也沒法子,我找鄉長。” “鄉長到鄉下查災去了,”李夏知道這個老頭,一生養育了二兒二女,都到一百公里外的平川鄉鎮成了家,二個兒子招了婿,二個女兒也嫁出了門。七年前老伴去世時,老漢七十六歲,二兒二女都不讓去,為老人贍養的問題,兒女們吵鬧不清。按當地農村的習俗,理應由兩個兒子負擔,但兩個兒子是招婿,到人家門上去,連自個的姓都沒了,也沒有繼承家業,和嫁出去的女兒沒什麼兩樣,要負擔的話,也應該有兩個女兒的份。兩個女兒怎會答應?村上,鄉上調解了幾次,李夏也參與過,始終沒有達成任何協議。甚至是到後來,兒女們再也不回來了。老人又完全喪失了勞動能力,沒有辦法了,村上隱瞞了他有兒有女的實情,第二年,頂了剛去世的一個五保戶的名字,享受著人家的五保待遇,鄉上也只是睜隻眼閉隻眼。 “打電話給你兩個兒子嗎,”李夏帶著點調侃的語氣道:“養兒防老呢,咋叫共產黨給你養老呢?” 老漢目光晦暗,極力躲避著李夏的眼光:“李秘書,你也別擠兌人,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找政府的,我養的那些兒女,還不如我養的二條狗,早知道是那些東西,生下來的時候,就扔進茅坑裡淹死算了。”說著,老漢更加萎靡,身體像要癱坐下去似的。 “老潘頭,你咋又到鄉上來了?”從外面回來的劉偉明,遠遠的見到老漢,便大聲問。 “劉鄉長,我沒吃的了,一點子苞米和洋芋都給埋房子裡了。”老漢目光依然躲閃著。 劉偉明沒好氣的將老漢周身打量一遍:“你那些兒女也是,你沒球出息,去法院靠他們去。” 老漢嘴突突著,終是什麼話也沒說,緩緩低下頭去。 劉偉明無奈的嘆口氣:“你先回去吧,等一會,我到街上去看看,要是碰到你們村上的人了,讓幫你送袋子米回去。你不是每月還有一百二十多塊五保費嗎,不要事事都靠政府,政府也只能救個急。對了,你是不是把存摺給你那個兒女了?” “感謝政府,感謝政府!”老漢渾身微微顫抖起來,身體就要跪下去,李夏忙拉住,順勢扶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老漢坐下去後,才說道:“么女子過年回來,我摺子上存了六百二十塊錢,她說幫我取回來,把摺子拿去了。我的錢取回來了,我就不找政府了。” “你老漢,你老漢,”劉偉明是真的生氣了:“你那是肉包子打狗,民政局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咋想的,五保戶都在鄉下,五保戶的錢偏偏拔到郵政去,老百姓取個錢,只能到城裡去取。信合的網點每個鄉鎮都有,偏偏不拔給信合,腦袋叫門夾了。” “劉鄉長,什麼事,讓你發這麼大的火?”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