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記憶中‐‐
爺爺一直待他很好,待他的父親也很好,自他出生之後便被爺爺親自抱養在身側,他親自教他讀書、寫字,親自領著他走過晉宮的每一寸地。他會在他做噩夢的時候親自哄他,會在他生病的時候不眠不休的照顧他…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衛玠的手緊緊握著韁繩,等心神漸穩,他才抬頭朝程老太爺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ldo;老師何時也會與學生說謊了?這個位置本來就該是父親的、是我的,若不然祖父當初又為何讓老師親自教導我?&rdo;
當年程老太爺任太子太傅,私下教導得卻是一個王爺之子…若不是祖父親自授意,他又為何會教導他?
程老太爺聞言卻是輕輕嘆息了一聲,他看著衛玠的眼中滿是悲憫,就連聲音也沾了幾分未曾遮掩的嘆息:&ldo;王爺您素來聰慧,難道還不明白嗎?把您留在身邊,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控制英王。&rdo;
&ldo;若是元昭爺當初真得有心把帝位傳給英王,又豈會在知曉自己天命將至之時瞞住英王把他趕回封地,又為何會在駕崩之際讓他重新領軍回到金陵?&rdo;
&ldo;這一切不過是在為先帝鋪路。&rdo;
…
衛玠怔怔得看著程老太爺,其實後來的那些話他已經聽不見了…耳邊的風倒是越發冷冽了,好似還有雪從那天際滑落打在他的身上。他仰著頭,任由那白雪打在他的臉上,手中的弓箭垂落在地上,而他淒涼得笑出了聲:&ldo;原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rdo;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
衛玠看著那蒼茫大地,彷彿看到了那個男人,他仍舊是那副和藹的模樣,看著他的時候會溫和得喊他&ldo;阿玉…&rdo;
他幼時孤獨,從記事起身邊就沒了父母,除了宮女太監,唯一的親人就是祖父…五歲之前,這皇城是他的家,祖父是他的至親。他牙牙學語之時,頭一個喊得是&ldo;祖父&rdo;,他還記得在他喊出祖父之際,那人的臉上是未曾遮掩的笑容。
他把他抱在懷中,語氣驕傲:&ldo;我的阿玉會說話了。&rdo;
他蹣跚學步之時,面前是祖父‐‐
他蹲在地上毫無形象得伸出雙手笑著哄他:&ldo;阿玉過來,到祖父這邊來。&rdo;他聽著他這樣說,就會如倦鳥歸巢一般,跑到他的懷中。
他初識字之時,身邊也是祖父‐‐
他抱著他坐在龍椅之上,握著他的手一筆一畫教他寫下每一個字,他的名字是他教的,他說&ldo;玉有尊貴高尚之意,祖父希望你可以如你的名字一樣&rdo;。
…
他幼時的記憶皆與祖父有關。
當年他被祖父送回江東的時候還萬般不捨,他不想回去,晉宮太大也太過孤獨…他想好好陪著祖父。
可現在竟然有人與他說‐‐
這一切都是假的,你的祖父從頭到尾不過是在利用你,不過是為了把你留在身邊才能更好得控制你的父親…他一直都知道人性複雜,皇室更是如此,可他卻從未想過他的祖父也是這般。
風雪太大…
衛玠只覺得全身都已凍僵了。
可他卻還是仰著頭,任由白雪覆蓋了他的臉,覆蓋了他的眼睛…他未曾動身,甚至連眼睛也未曾眨上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