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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呂驊

祁連山東側坐落著大大小小的營帳,無數鮮卑人在其中巡邏、梳理馬匹、整理糧草、鞭打奴隸。

鮮卑人有飼養馬奴的習慣,他們有時會稱那些奴隸為“蒼頭奴”。

這些奴隸是戰場上的耗材、平日裡的玩具、馬匹的奴僕、刀鞭的靶子……可以是很多物件,但唯獨不會是人。

但他們曾經是酒泉、敦煌的倖存者。

這些漢人蓬頭垢面、半身赤裸地擠著、跪著、在鞭子下顫抖著搬運馬草,挖掘戰壕,修築拒馬。

淚水順著粗糙的臉流下,劃過兩道透明的水痕。

咳著、哭著、麻木著、悲嘆著……

——我們怎麼還不死呢?

呂驊站在營邊,袖著手,打著哈欠看著這些瘦骨嶙峋的漢人。

他倒是穿得齊整,披著毛皮的大氅,還套著件銀光閃閃的新甲,將那張鬍子拉碴的臉都映照得有幾分英武。

他能這樣漠然地看著自己的同胞被糟踐,他的親兵卻有些不忍,默默撇過臉去不願再看。

呂驊自然注意到了親兵的表現,嗤笑道:“怎麼,不忍心?”

親兵臉色一白,忙半跪下拱手道:“屬下不敢!”

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繼續說道:

“……只是,將軍,他們畢竟也是涼州人。”

呂驊一笑。

那張如虎豹的臉上滿是寒光,雖然在笑,卻不會給人半分溫和之感……更像是豺狼在呲牙咧嘴地威脅著一切。

“誰是涼州人?呵。”

親兵渾身一顫。

呂驊笑著,繼續道:“老子為漢國出生入死,漢天子卻只許了俺一個小將的位置坐……”

他驀地看向親兵,目眥欲裂:“這天下怎會有如此不公之事!俺已經五十有餘,卻還要受那毛都沒長齊的師氏小兒管轄?這是哪裡來的道理?!”

“就憑他的家世和那區區七階大良造的實力?”

他似乎一直將這些話憋在心間,此時便倒豆子一樣發洩著自己的不滿,哪怕說話物件僅僅只有一個小兵。

“若不是師湘,他哪裡能接觸到汝陰侯,又哪裡能成為邊防大將!”

“俺也是大良造,俺也是高階武者,俺也有戰功!”

“你說,這到底憑什麼?!”

呂驊的聲音逐漸低沉,只是表情越發猙獰,牙齒咬得吱吱作響。

親兵不敢說話,只是默默低著頭。

呂驊發洩完內心的憤怒,又變回了一張和藹的臉,親手將親兵扶起來,拍著自己的衣物,笑道:

“不過,以後就不用再擔心這種事情了。鮮卑與漢國不同,乃是真正的唯才是舉……你看,現在的日子是不是好過多了?”

“看看你身上的甲冑、看看咱們的戰馬和旗幟……漢國哪裡會給我們這樣的好東西!哈哈哈!”

親兵依舊低著頭,順著他的力道起身,不言不語。

呂驊禮賢下士的手段沒有得到應有的效果,頓時有些不滿,聲音立刻又沉了下來:

“……怎麼?你對老子有什麼不滿嗎?抬頭。”

親兵抬頭,眼中盡是沉重。

“將軍。”他說道,“屬下家小盡在南側。家中幼子才剛滿三歲,還有七十歲老母等著屬下去贍養。”

呂驊的神情一滯。

他喜怒不辨地打量著這個曾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親兵。

片刻,他笑道:“這是你們所有人的意思?”

若不是其他兵士都有南歸之意,這個沉默又忠誠的親兵必然不會在此時提到南邊的事。

呂驊眼睛一轉,苦笑著指著自己道:“你們倒是都有家可回……但看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