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斐說謊了。
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心中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阿琮,他最鋒利的刀,總是這樣敏銳又多疑。
想要瞞過他的眼睛可實在是不容易。
諸葛斐的身體實在疲憊不堪,索性藉著裝暈的功夫逐漸放空心神,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過去的、亦真亦假的夢。
諸葛斐在出生時便已經被他的父親,當時的諸葛氏家主諸葛勐安排好了一切。
——他需要成為文士,為家族收斂人才,就如同他的父親、爺爺、曾爺爺曾經做過的那樣,帶領家族走上新的巔峰。
“我已經為你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
諸葛勐摸著年幼的諸葛斐的頭,指著眼前低著頭的孩童們,笑著說道:
“他們都是我為你搜羅的弟弟,是你未來的下屬,逐鹿天下的底氣。”
“他們會被教導著忠誠於你,成為你手中的刀。”
“高興起來吧,孩子……”
“天下將亂,我們諸葛氏苦苦等候了三代的機會……終於要來了。”
他彎下腰,看著諸葛斐的眼睛,鄭重道:
“阿斐。我的身體並不算強健……這偌大的諸葛氏,馬上就要全部交與你手。”
“答應我,你會實現我諸葛氏祖祖輩輩的心願……好嗎?”
年幼的諸葛斐怔怔地看著嚴肅的父親,又看了看那些眼觀鼻鼻觀心的“弟弟”們。
逐鹿……天下?
那時的他還尚未知曉這四個字中蘊含的血腥與殘酷,也尚未知曉那即將到來的未來裡究竟會發生什麼。
他只是用那雙青藍如孔雀翎的眼睛望著高大的父親,回應道:
“好的,阿父。”
“我會做到的。”
不久,諸葛勐死去了。
十二歲的諸葛斐便代替他,成為了新一任的諸葛氏家主。
他很快便被數不清的事務包裹,被迫學習大量的知識與作為統治者的心計。
在每日忙碌中,他飛快地成長著、性格也逐漸冷淡下來。
直到——
“你說,有個孩子陷入了昏迷?”
諸葛斐揉著額頭,姑且將諸葛氏這一季度的收支報告放在一邊。
輩份上是他叔父的男人半跪在他面前,低聲道:“是的,家主。”
“他是這一輩最有天分的孩子,可今日不知為何……”
諸葛斐不關心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耳中只聽到了“最有天分”這四個字。
——眼前這個傢伙的意思是說,他未來最好用的刀刃之一,突然有碎在刀鞘裡的傾向……?
諸葛斐絕不允許有這樣的事發生。
他短暫思考了一下,吩咐道:
“去,把他拿過來……我親自照看他。”
諸葛斐至今還記得,那是個很嬌小的孩子,黑色的頭髮柔軟地貼在臉上,相貌十分可愛。
……但他看上去真的很弱。
諸葛斐一貫討厭弱小的東西,此刻也只能看在這小玩意兒未來可能性的份兒上,捏著鼻子勉強給他喂喂水、再將寥寥幾個安神的言靈也餵給他。
出乎諸葛斐意料,這小東西對於文氣的適應性很高。
哪怕處在昏迷之中,他也本能性地去接納文氣,將文氣作為自身能量迴圈的一部分。
……真是有意思。
於是,從那日起,諸葛斐的日常又多了一項:給昏迷孩子輸文氣。
就這樣過了半個多月。
就在諸葛斐不耐煩地聽著周圍人彙報工作進度時,那孩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