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師尊吃醋的份兒上,謝尋微勉為其難地收下他了。
一切都像是夢,師尊回來了,說說笑笑,還和以前一樣。謝尋微不敢睡覺,他怕明天早上起來,夢就醒了。就連這景色都如夢一般,夕陽點染師尊的眉梢,他的眸底落滿沉甸甸的金。他在那片霞光裡,臉龐失去了鋒稜。是夢麼?謝尋微心裡哀慼,倘若是夢,他寧願永不甦醒。
謝尋微睜著眼到天亮,第二天早上起床,師尊攤著肚皮,睡得四仰八叉,怎麼叫都叫不醒。謝尋微推他,他轉身,露出屁股蛋上破了洞的褲衩。謝尋微確信了,不是夢。
他開始思量兩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師尊分明獻祭了血肉,化歸六瓣紅蓮。他是蓮花化生,他死後,亦當歸為蓮花。師尊為何沒有同阿蘭那一起超度,反而重歸人世?這兩百年裡,他又在哪裡?他忽然想起,師尊諦聽天音,分明要詢問三件事,一者超度阿蘭那,二者治療他的針疾,三者破他的純陰命格。然而師尊從西難陀回來,只辦了前兩件事,第三件事從未提過。
他的身體他最清楚,他仍是純陰之體,未曾更改。那時他傷心於師尊即將遠行,不曾注意,如今想起來,倒是可疑得很。
他垂下眼眸,看見師尊後腰的咒契符紋。殷紅的顏色,淡淡一層金。他走下腳踏,臨光而立,腳下沒有影子。他猛然意識到什麼,驀然一怔,心頭髮酸。
百里決明絕口不提怎麼回來的,每次謝尋微問起,他就嗯嗯啊啊糊弄過去。
「反正我回來就是了,而且以後都不走了,你不用再擔心了。老老實實跟爺過日子,別成天想東想西的。」百里決明敷衍他。
他還要問,百里決明傾身吻住他的唇,一面含含糊糊問:「咱們什麼時候辦酒,什麼時候洞房?」
他推開師尊,揶揄道:「師尊在西難陀之時,還說師徒相戀悖逆天倫。」
百里決明哽了下,握拳在唇下掩飾性地咳嗽,「百里決明是你師父,秦秋明是你丈夫,一碼歸一碼,兩不相干的事兒,怎麼能攪在一起?」
暌違兩百年,師尊臉皮越發厚了。謝尋微失笑,又慢慢攏起眉尖,心裡頭浮起煙霧般的惆悵。嫁給師尊是權宜之計,他得想法子讓師尊認清自己才是下面那個。
罷了,先拖一拖再說。他怡然笑道:「師尊何時坦白,尋微何時如師尊所願。」
「行,」百里決明氣呼呼站起來,「不碰你,爺才不稀罕,哼!」
謝尋微不再執著詢問了,百里決明鬆了一口大氣。這事兒不能告訴他,若讓他知曉他一定又得哭。他掄起斧頭砍柴,回憶起了當年在西難陀的事。他見到阿父,問完如何超度阿母,第二個問題便是詢問如何破解純陰命格。
「沒有解。」
「你們不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麼?」百里決明咬牙道。
「無解,就是我們的答案。」鬼魂們回答,「這世上每一件事的達成,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當年你用九死厄斬斷桑和鬼母的羈絆,代價就是桑的命格永世無可更改。」
「怎麼會……」百里決明不可置信,「那他往後每次投胎,都是先天純陰,要麼被掐死,要麼被淹死,要麼被摔死,就算僥倖活下來,也會被仙門爭奪,淪為爐鼎。」
「不錯。」鬼魂們嘆息。
「不過,還有個宛轉的法子。」無渡嘆道。
「什麼法子?」百里決明問。
無渡閉了閉眼,道:「拘鬼召靈術,你還記得吧?這術法的本質是二者之間產生羈絆,緊密相連。不過,你所見的拘鬼召靈術只是第一重,它僅僅維繫於一世,倘若二者之中任何一個人死亡、度化,則契約失效。」
「它還有第二重?」百里決明凝眉。
「有。」百里小嘰接話,「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