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吾念哭笑不得,「罷了,不同你歪纏。我問你,」他是鐵了心把事兒挑明,「你到底喜歡誰?」
「關……關你什麼事兒?」
眼前男人步步逼近,頎長的影兒將百里決明罩住,百里決明感覺到危險,好像預感到什麼,心裡開始發慌。
「你到底喜歡誰?」師吾念又上前了一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只剩幾寸。
「你你你你……你想幹嘛你!」百里決明真的慌了。
他後退,後背一下抵上牆,脊背硌得生疼。
「回答我。」師吾念低聲說。
「穆關關。」百里決明說。
「你再說一遍?」師吾念眯起眼,眉宇間風雷暗蓄。
他討厭聽見這個名字。
百里決明是頭倔驢,死咬著這個名字不放,「穆關關!」他別過頭嘟囔,「我就喜歡穆關關,怎麼著,有本事你打我啊。」
「打你?」師吾念氣得經脈發疼,「我倒真想好好把你打一頓。」
他忽然傾身,一手撐在粗糙的石磚牆上,臉頰越過燦爛霞光,親上了百里決明的嘴唇。兩人相觸碰的那一瞬間,他們中間的夕陽被吞沒,琥珀黃的天地裡金燦燦的銀杏葉飄散,落在他們的發梢頭頂。
清冽的男子氣息,發梢淡淡的幽香,唇瓣的細膩微甜,無一不昭示著……師吾念,就是裴真。百里決明記得裴真嘴唇的味道,記得裴真舌尖的溫度,那幾個旖旎而不可言說的夜晚,他無數次觸及裴真不為人知的隱秘甜美。現在,它們統統回來了,在潯州的夕陽晚照,在此時此刻。
親吻嘴唇還不夠,裴真撬開他的牙關,用舌尖描摹他虎牙的輪廓。他的六瓣蓮心在發燙,怦怦跳,跳得太劇烈,把胸腔肋骨撞得好疼。師吾念,不,裴真的手臂圈著他,夕陽的光暈籠著他,他好像置身於一個不存在的世界。隔牆的吆喝聲、叫賣聲、馬車輪子軋過石板的聲響……統統遠去,他只聽得見他們的呼吸彼此交纏。
裴真親夠了,微微直起身。漸漸收斂的夕陽裡,他摘下了面具。烏濃的眼眸,白皙的臉頰,端的是白璧無瑕。他是畫壁上的神仙上人,不在人間。百里決明望著這張熟悉的臉頰,腦子一片空白,徹底懵了。
這個漂亮又囂張的男人摟住百里決明的腰,熾熱的呼吸繞上他的耳畔,低低問:
「前輩,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仔細、認真地想一想,你到底喜歡誰?」
第100章 知我意(二)
百里決明來鬧一遭,仙門這幫人完全失去了吃席面的心思,紛紛來同穆知深說「家裡有事,先走一步」。百里決明前腳剛走,穆家宅院裡就幾乎空了,個個插了翅膀似的溜得飛快,生怕百里決明又腦子抽筋倒回來堵他們。滿院桌椅散亂,席面上殘羹冷炙。天井下只有喻鳧春沒走,這廝正拉著喻聽秋的手嗚嗚直哭,求她同他一塊兒回家。
喻聽秋一面翻白眼,一面掰開他的胖手,一腳把他踹進長隨懷裡:「最煩男人哭!趕緊回家去,外面不太平,管好你的門庭,沒事兒別出來瞎晃悠。」
喻鳧春啜泣著道:「我還想看望尋微妹……」
「看個屁,人家根本不稀得見你。」喻聽秋又踹他,「回姑蘇去!」
喻鳧春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仙門百家豺狼環伺,獨喻鳧春是隻純良的胖綿羊。喻家落在如此懦弱的主君手裡,敗落是遲早的事兒。然而姑蘇喻家如何,已與喻聽秋無關。熱鬧看完了,喻聽秋正要回山裡頭閉關,打眼卻瞧見穆知深站在簷下,遙遙將她望著。
這男人身條頎長高挑,別人看他只能仰著腦袋。本是無比出眾的身量,偏他不怎麼愛說話,靜悄悄往那兒一站,像個低到塵埃裡的影子,誰也注意不到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更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