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除夕夜孤單。
“臣女記下了。”扶雲卿心中生出暖意,恭送黎書禾。
輕盈的小雪沫子在空中蹁躚翻飛,扶雲卿髮髻上染著星星點點的純白。
纖瘦女子只穿著素白長裙,似與這清冷雪景融為一色,她髻上簪著玉蘭花,添了幾許雅緻,扶雲卿剛要轉身時,一件尚帶溫熱的淺藍斗篷披在了她肩上。
祁承翊將斗篷上的兜帽拉起來,罩在她頭上,遮去風雪。
“殿下怎麼來了?”扶雲卿有些好奇,“金鑾殿與晉安宮方向相反,可別說是路過。”
祁承翊看向她側臉兩道逐漸乾涸的血跡,沉默了下,說道:“因為,我感覺到了疼。”
“啊……我忘記了你我二人痛覺共享的事。”扶雲卿指尖輕輕碰了碰臉上的傷,略有歉意道,“抱歉啊,我沒有保護好自己,連累你也疼。”
祁承翊墨如點漆的俊眸,沉靜地凝視她許久:“扶姑娘。”
“嗯?怎麼了?”
“扶姑娘不會疼嗎?被獠牙咬傷的左臂、被拐杖打傷的側臉。”昨夜,他左臂因為痛覺共享,疼得額前冒汗,今日他感受到了扶老夫人柺杖砸臉的疼。
那些疼痛,在她眼裡是如此輕描淡寫。
她腰細的不堪一折,卻偏有不敗之骨。
扶雲卿臉上的逞強轉瞬即逝,好像那抹逞強從來不存在過一樣,說道:“我一定早些治好傷,不讓你疼。”
像橘子枝上的刺,扎進心裡,酸澀生疼。
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極了,祁承翊忽略掉那極其細微的異樣情緒,說道:“我疼不疼不重要。你亦是血肉之軀,別總讓自己受傷。”
祁承翊從袖中拿出藥瓶,指腹抹上藥膏,極輕地為她塗傷口。
動作輕如棉,緩緩打圈。
塗好藥後,祁承翊拿起扶雲卿的手,將藥瓶塞在她手中,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扶雲卿拋了拋手中玉瓶,衝男子背影喊道:“謝啦。”
走遠的祁承翊腳步一頓,極輕地吐出一個字:“傻。”
扶雲卿沒聽到他說話,轉身坐上馬車,帶著扶歌他們離開皇宮。
車軲轆徐徐碾過東街菜市。
街巷鬨鬧擁堵,群情憤怒,一片嘈雜。
戴著蝶戀花手鐲的素手,撩開窗簾一角,扶雲卿看向不遠處,有一輛囚車正運著死刑犯上斷頭臺。
今日斬得是強姦犯。
那罪犯蓬頭垢面,下身淌著即將乾涸的鮮血,顯然才受過閹刑。
男女老少手拿石頭、爛菜葉、掃把,追著囚犯又砸又罵!
“大丈夫立於天地間,行如此畜生之事,真該千刀萬剮!”
“該死的混蛋!!”
“打死!打死他!”
“呸!”
那囚犯被砸了一頭的臭雞蛋,被吐了滿臉口痰,透過雜亂的頭髮縫隙,扶雲卿窺到他頹敗如死犬的臉。
正是——扶興業。
“孫兒啊……”
人群裡,捂得嚴嚴實實、黑衣黑帽的扶老夫人,杵著柺杖顫顫巍巍追上去,伸手抓住囚車,哭得頗為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