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後,塢城細雨紛紛,涼風穿堂而過。
被打溼的白皤在雨中瑟瑟飄動,送行的將士抓了一把冥紙朝天上撒去,滿街都是零散的冥紙。
嗩吶吚吚嗚嗚地吹著,悲傷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似是吹不下去了,吹嗩吶之人掩面悲泣。
今日要將鄭東昇、趙賦等其餘兵士的屍體安葬在旭日崖。
袁晨身披白麻衣,要系艾麻草,扶著鄭東昇的棺朝前艱難前行。
每走一步都很沉重,這是他離摯友最近的一次。
從此以後,他在人世間,而戰友在泥土裡。
鄭東昇是個孤兒,年少時在山門學武,山門中大部分人也去前線打仗,犧牲了不少,今日來他送行的同門師兄也只有寥寥三四個而已。
那年三倆好友舉杯碰盞,說要報效家國,待榮歸故里娶個姑娘,媳婦孩子熱坑頭,卻豪情鐵血萬丈,英魂永守邊疆,忠勇無雙。
許是從這悲慼裡感受到了什麼……
小院病榻裡,那大半月清減了六七斤的姑娘,面容蒼白靜寂,手指輕輕動了動……
守在她床榻邊,幾乎日夜不合眼的甜盈,欣喜若狂地站起身,衝出去喊道:“醒、醒了!”
她高興的連話都說不清楚,熱淚盈眶大聲道:“將將軍,醒了,終於醒了。公子,她醒了!”
剛從校場回來,打算去送葬的扶子珩跑來,難掩激動跨步進門,喊道:“阿姐!”
正在舀水澆花的江行危,水瓢落進桶裡,跑了過去。
看到他們動靜的祁歲安,問:“這是怎麼了?”
熙茉回稟道:“像是青雲將軍醒了……”
熙茉還沒說完,祁歲安就一路小跑過去,熙茉急忙喚道:“殿下您慢著點,別摔著磕著。”
屋內,扶雲卿緩緩睜開眼睛,白色天光刺的她有些不適應,睫毛顫抖的厲害,又重新閉上,抬手擋在眼前,再次嘗試小心睜眼,大片大片的光湧進視線,她看清了四周,看到了一張張擠過來看她的大臉……
高度緊張的江行危、欣喜若狂的扶子珩、大哭的甜盈、攥緊袖側的祁歲安、好奇又高興的熙茉、滿臉激動的楚冰可……
還有箭步衝來,眸中滿是震顫的祁承翊。
“你們……這樣……幹嘛……”扶雲卿說話有些費力,臉色虛弱蒼白,看著嚎啕大哭的甜盈,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我是睡著了,又不是死了。”
“嗚嗚嗚……”甜盈眼淚像破閘的洪水,掰著手指頭數道,“姑娘你睡了整整十七天八個時辰啊,你知道有多危險嗎?喂水也喂不進去,吃東西也吃不進去,每日就靠那麼一點點藥支撐著。”
她還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看的扶雲卿失笑。
一般來說,經歷如此重傷的人,都會生出劫後餘生的慶幸,或者後怕。
可扶雲卿卻很平常,並無慶幸也無後怕,死過一次的人,便也不那麼怕死了。
何況,上戰場哪有不死人的?她能活著,就比那些長眠地下的兄弟們走運些。
她蒼白如紙的櫻唇,扯出一抹笑,安慰眾人:“你們別這樣,我都活過來了。”
扶雲卿作勢要起身,卻發現身體虛弱的可怕,虛弱地連撐床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她嘗試了一次、兩次、三次,想要坐起來,手肘卻都無力垂了下去。
甜盈看出她的意圖,急忙攙扶她起身,往她後腰塞了個枕頭墊著。
“外面是什麼聲音?”聽到嗩吶響,扶雲卿有些疑惑。
“是……鄭將軍、趙將軍,和犧牲戰士的下葬之日。”江行危聲音溫和的回答,他本不想讓扶雲卿一醒來便聽到這麼悲傷的事情,可紙包不住火。
“我要去送葬。”扶雲卿面色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