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視線,大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果凍。
沿海一帶的樹林一部分是天然的,一部分是人工種植的。人工種植區域裡的樹木排列十分規整,行與行之間留著一兩米的距離,比起天然林地要好走得多,同時也不必擔心會遇到什麼夜行動物。不過,當頭頂上響起“呱”的一聲大叫的時候,埋頭趕路的三個人還是被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地都停了下來。
夜風拂過林梢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特別的聲音。
風聲、頭頂的枝葉相互摩擦的聲音、不知名的夜鳥略顯尖利的啼鳴,齧齒類的小動物踩過枯葉時窸窸窣窣的輕響,夜晚的聲音。我不自覺地閉起雙眼,再遠一點兒地方,傳來模模糊糊的汽車發動機的聲音,而且不止一輛。
我忍不住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同時在腦海裡竭力辨別它的方位。
靠近海岬岬附近,一側與樹林相連……這些資訊本能地讓我聯想起當初被軟禁時經常會看到的景色:絨毯似的綠草坪從別墅的臺階下面一直向下延伸,漫過起伏的坡地,一直延伸到了樹林的邊緣。
心跳的速度驟然加快,那些聲音的的確確是從研究所的方向傳來的,汽車發動機的聲音、開門關門的聲音、期間還夾雜著幾句模糊而簡短的對話,然後……我聽到了一陣低低的抽泣,稚嫩的聲音,帶著柔軟的尾音。
從心臟的位置驟然間傳來的疼痛幾乎令我無法呼吸,是他們,不會有錯,可是這樣的深夜……
彷彿一道電光直直地劈了下來,在我的腦海裡轟然一響。軀殼之內的五臟六腑彷彿都被炸得粉碎,連魂魄都隨著那一聲巨響出了竅。
我丟下兩個懵懂的男人,瘋了似的朝著山坡下面衝了出去。
“殷茉?!”迦南在背後一把拉住了我。
我被他拽得踉蹌了幾步,一甩手,手背被樹枝劃了一下,火辣辣的疼,而這突如其來的疼痛卻也生生喚回了我的神智。隨著出了竅的魂魄漸漸歸位,悲傷的感覺鋪天蓋地般壓了下來。幾秒鐘之前的那種衝動已經沉寂下去,而這些日子沉澱下來的疲倦和絕望卻通通翻了起來,沉甸甸地壓上心頭。
我再沒有了在樹林裡橫衝直撞的力氣。
“到底怎麼了?”迦南驚魂未定,死命地拽著我的手腕不肯放手。
“他們撤走了。”我咬著自己的拳頭,說不下去了。
聽覺的另一端,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已經漸漸遠去。這樣的距離,即使我真的長著翅膀也無能為力。
“你確定?”果凍走了過來,半信半疑地問我。
汽車沿著另外一條路越走越遠,三輛車。海倫斷斷續續的哭聲就是從第二輛車裡傳出來的。有人正在哄她,壓得很低的聲音,微帶點不耐煩的語氣,隨著車隊一起漸行漸遠,幾分鐘之後,便再也聽不到了。
我匆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扶著旁邊的樹幹站了起來。
“殷茉?”迦南再一次拽住了我,語氣中帶著濃重的擔憂。
“他們已經離開了,”我輕輕掰開了他的手,“保鏢們估計也都撤走了。現在,那裡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了。”
“你……”
“我沒事,”我轉過頭,看了看遠處沉睡般的大海,“我還是想去看看,只是看看。”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什麼。也許只是由於慣性的緣故,已經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這麼久了,完全無法再停下來。也許,這裡是我所能夠到達的最最接近她的地方吧,這是她曾經睡過的床,她曾經看到過的天花板,她曾經呼吸過的空氣。
這是我曾經住過的房間,自從被夜鯊改造成嬰兒房之後我就不得不搬到了對面的另外一間臥室裡去。除了窗簾和臥具變成了柔和的粉藍色,它看上去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和夜翎的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