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也沒什麼大問題了,就是要住幾天院。你放心養病,回去了我們再下象棋,我知道你下午沒出全力的……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山上看看小帆,給她報個平安。一會兒再來看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想睡會兒,你晚上真的不用來了。”
“也好,那我明早來吧。到時再給你買點吃的,有什麼事情你按這個鈴,那邊有專門值班的護士,我去給她們打聲招呼……”
蔡小田掩門出去,一會兒又開門進來,後面跟著一位年輕的護士。他再三交代安慰一番,才轉身離去。年輕護士不無羨慕地問:“他是你大哥嗎?待你可真好!”
因為藥物的作用,第一夜我睡得還算安穩。第二天大早,蔡小田提來了一大包補品,楊帆卻沒有來——這我能夠理解,但多少還是有些失望。與蔡小田還沒說上幾句話,鄰床的老先生就咳嗽起來。他一邊呼天搶地地咳嗽,一邊不斷捶打著本就單薄哮喘的肺。蔡小田幫忙叫來了護士,護士又請來了醫生,醫生給他注射了一針什麼東西,老先生這才勉強平靜下來,但還是止不住地喘息。
中午的時候,我悄悄地抽了一支菸。剛燃了半截,那老先生就老氣橫秋地提醒我:“年輕人,少抽點菸!”我憤憤地將菸頭滅掉,但見他佈滿皺紋的老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我於是便與這老頭交談了一個下午,內容大抵都是他傳奇的人生經歷與不孝的孽子戾孫。後來又有一股強烈的咳意將我們的談話打斷,這個時候已經下午五點。
蔡小田帶來一個少婦,起初我以為這是化妝後的楊帆——但她粗獷的嗓門馬上就破滅了我的幻想。蔡小田介紹說是報社的一個同事,今天專門過來替“表妹夏雨”試幾件衣服——夏雨要生日了,他做表哥的得給她寄去。我“哦,哦,哦”地意會,真佩服他的聰明。然後又聽蔡小田說:“小姚是我們報社副刊的編輯,順便過來陪你聊聊天。我有事得先回去了。”
小姚很熱情,幫我削了一個蘋果,然後就她們編輯部的故事滔滔不絕地談開了去。中間,她一改粗聲大氣的嗓門,低聲問我:“蔡哥和他表妹什麼關係呀,怎麼連文胸都要買來郵去?”
——我既感到蔡小田的熱心縝密,又覺得心裡沉甸甸的酸澀。
小姚走後,蔡小田就沒有再回來,這時我的內心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我感激的心情裡突然充溢了猜疑,我崇拜的表情下突然多了一層排斥。我開始利用敏感的心緒去猜想現在的蔡小田與楊帆,他們在做什麼呢?
我與咳嗽的老先生又聊了許多,以排遣這孤獨寂寞的夜晚。
老人很可憐,自從我住進病房就沒見過前來探望他的親人。我們的交談斷斷續續,經常會因他猛烈的咳嗽停歇下來。我問他:“需不需要叫護士?”老先生說:“不用,我挺得住。咳,咳……小李你一定要少抽點菸,爭取把它戒了!”
“那麼好戒?我從高中到現在抽了五六年了,沒煙做事都沒效率,我是戒不掉的。”我苦笑著回答。
“咳,咳……戒!什麼不能戒?你知道我現在的肺是什麼樣子嗎?”老先生似乎很生氣,我側耳傾聽,他的肺裡似乎有隻小豬在打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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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戒吧!我吸了四十九年煙,什麼癮不知道?我為啥要讓你戒?跟你說吧:去年我和幾個老夥計在茶館打牌,老楊煙吸得最多最久,我們都叫他楊老師……咳,咳,那間茶館很簡陋,廁所在馬路對面。老楊那天輸得很厲害,最後一炮三響,他說要去上廁所沖沖晦氣,我們就砌好牌抽著煙等他。等他上了廁所出來後腰幹都直了,還在煙槍上整了一撮,笑著朝這邊走過來……咳,咳,有一輛大卡車剛好從那邊衝過來,老楊這個時候卻突然咳起來,咳得他都沒有力氣躲開。那輛車剛好從老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