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俄秋珠和刀疤的摔跤最先有了結果,刀疤倒地了。巴俄秋珠舉起了勝利的雙手,喊道:“那日,那日,上。”他希望大黑獒那日在這個時候衝向岡日森格,一爪撲倒它,然後咬死它。大黑獒那日身體後傾著,做出要前撲的樣子。父親趕緊過去,蹲在地上抱住岡日森格的脖子,警惕地望著大黑獒那日說:“你可千萬不能背信棄義。”靈性的大黑獒那日頓時搖了搖尾巴,側過身去,一連後退了幾步。
巴俄秋珠突然明白過來:大黑獒那日已經有貳心了。但他越是明白就越想讓它回心轉意,就越要讓它撲過去撕咬岡日森格。他是大黑獒那日小時候的主人,他自信他的話是最有權威的。“那日,那日,上。”他更加激烈地喊起來。大黑獒那日再一次做出了前撲的樣子。
還在摔跤的孩子陸續倒地了,倒地的六個孩子中三個是上阿媽的孩子,三個是西結古的孩子。這就是說,摔跤以四比三結束,上阿媽的孩子輸了。鐵棒喇嘛藏扎西望了一眼父親,又望了一眼漢姑娘梅朵拉姆,大聲用漢話說:“輸了,輸了,上阿媽的輸了,先關起來,明天一人砍掉一隻手,再趕出西結古草原。”說罷,招呼幾個牧人,拽起七個上阿媽的孩子就走。父親鬆開岡日森格,追到嘛呢石經牆跟前說:“你們要幹什麼?你們真的要砍掉他們的手?我求求你們放了他們,他們是我帶到西結古來的。”藏扎西假裝沒聽懂他的話,彎腰扛起一個孩子,又用胳膊夾起一個孩子,大步走去。
岡日森格過來了,嗤嗤地叫著,想跳起來阻止一個牧人對刀疤的拽拉,身子突然一歪,撲通一聲倒在了牆邊。
巴俄秋珠朝著嘛呢石經牆使勁推搡著大黑獒那日:“那日,那日,上。”大黑獒那日跑過去了,但不是撕咬岡日森格,而是和岡日森格一起趴在了地上。它心疼地舔著岡日森格的臉,不顧一切地用它的全部柔情安慰著這隻受了傷的雄壯公獒。巴俄秋珠生氣地罵了一句,一蹦子跳過去,撕住大黑獒那日的耳朵,把它拉到一旁,又指著牆邊的岡日森格,衝狗群喊道:“獒多吉,獒多吉,咬死它,咬死它。”
狗群頓時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衝過去了,他們是領地狗中喜歡湊熱鬧的小嘍�藏狗和一些寺院狗;另一部分原地不動,它們是領地狗中威嚴傲慢的藏獒。它們原地不動的原因是獒王虎頭雪獒沒有動。獒王以極其冷靜和超然的態度觀察著面前的一切,對身邊的灰色老公獒和大黑獒果日說:“它好像離我們遠去了。我們要等等看,看它到底會怎麼樣,到底會走多遠。”獒王說的“它”,就是大黑獒那日。
大黑獒那日衝著和自己朝夕相處的狗群汪地一聲。巴俄秋珠滿臉怒火,用懲罰叛徒的狠惡,猛踢了大黑獒那日一腳。大黑獒那日痛苦地嗚咽了一聲,絕望地趴在了地上。父親衝巴俄秋珠大吼一聲:“你胡來,你瘋啦?”
突然,大黑獒那日站了起來,嗚嗚地叫著,用它此刻所能發出的最大聲音乞告狗群:別呀,你們別對岡日森格下手。橫衝過去的狗群驀地停下了,連吠聲也沒有了。巴俄秋珠不依不饒地喊著:“獒多吉,獒多吉,咬死它,咬死它。”
父親後來知道,“獒多吉”是猛犬金剛的意思,是西結古人對藏狗殺性的鼓動,就好比漢人“沖沖衝殺殺殺”的吶喊。不論是領地狗,還是看家狗和牧羊狗以及寺院狗,一聽到這種聲音,就都知道人需要它們奮力向前,拼死一搏的時刻來到了。
狗群再次動盪起來,吠聲又起。火光中,照壁似的嘛呢石經牆把黑影拉到天上去了。大黑獒那日乞求地望著巴俄秋珠,正要過去保護岡日森格,被巴俄秋珠一腳踢在了鼻子上。這一腳雖然踢得不重,卻代表了不可違拗的主人的意志。大黑獒那日徹底絕望了,悲號了一聲,狂猛地朝前跑去。
大黑獒那日跑向了嘛呢石經牆。嘛呢石經牆堅硬而高大。一聲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