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它幾眼。大概沈家那對姐妹給桐笙下了很重的藥,春。潮終於過去之後,她也只能憑著幾絲意志來讓自己稍微清醒。
這一世的桐笙是怎樣的一個人?朔夜暫時不清楚,但她絕不相信會是沈家姐妹口中所說的,會在哪些公子哥面前賣弄風騷的人。她聽著桐笙以極睏倦的聲音問她,“你是誰?”
“我是朔夜。”一個硬是被人從你記憶裡抹掉的人。“是鎮遠大將軍的女兒。”
“原來是那位女侯爺。”
“你知道?”
“皇上的聖旨被連夜送來,如今豐德城少有人不知道你。”桐笙無力地眨了眨眼,懶散的眼神中卻讓朔夜看見了她對自己的不友好。是啊,哪有人會對初次見面就與自己做了那種事情的人友好得起來?
“剛剛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朔夜坐在床邊,她並沒想讓桐笙說一些不責怪她之類的話,只對桐笙說:“你暫時把眼睛閉上好嗎?只當休息一下吧。”
連那樣糟糕的事情都發生過了,桐笙現在也不怕朔夜再對她做什麼,索性閉了眼,不再管朔夜。朔夜緩慢呼了一口氣,只為了讓自己也平靜一些,然後將左手手掌搭在了桐笙額頭上,自己也閉上了眼。
朔夜最大的本領,並非她的一身武功,而是她能隨意改變別人記憶的能力。她能改變的又不只是記憶那麼簡單,而是透過別人的記憶來改變一些可改變的事實。就好比她讓那位都未成家的大將軍有了一個女兒,就好比沈正林突然多了這麼一個不認識的外甥女。
皇帝給朔夜封了侯,將她送到豐德,大臣們卻無一人出來反對女人封侯的旨意,這當然也是朔夜的傑作,她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桐笙。
朔夜已經記不得上一次找到桐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唯獨記得那時桐笙是一個乞兒,在她找到她的那一天半夜裡就死了。乞兒的阿媽如何抱著乞兒的屍身痛哭,朔夜也都想不起來,她只記得自己努力鎮定下來之後趕到了奈何橋前攔下了即將飲下孟婆湯的那個鬼魂。
“沒想到我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尋找,竟會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就又將你弄丟了。”朔夜苦笑不及,桐笙卻說:“我終是要來到這個地方的,即便一生平安,也不過能有二十四年。只是苦了你,不知我此後將去到何處,不知我何時又要回到這裡。叫你尋我百世,要真的尋到才能記上一世,她是有多殘忍?你是有多傻?”
桐笙渾身冰冷,她無法感覺到周圍的溫度,若非看見自己指尖沾到的水痕,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掛起了兩行淚。她沒有告訴朔夜,乞兒是因為朔夜給她新衣和阿媽的錢財而引起那些乞丐的眼紅、哄搶,最後被那一群餓瘋了窮怕了的乞丐給害死的。她不想朔夜責怪自己,因為現實對朔夜已經夠殘忍了。
無人敢明著與朔夜說桐笙到底投胎去了哪裡,世界如此大,朔夜便是一隻無頭蠅。她找到桐笙的那些時候,半數以上都因為有人私下給過她暗示。但有時候那些暗示太過隱晦,朔夜無法領悟,時間便只能這樣流逝了。
人說輪迴苦,卻不知無法輪迴的人更苦。就像朔夜,她活著所有的時間都在尋找桐笙。茫茫人海中,到底要如何才能尋到一個渺小到不行的人?即便尋到了,桐笙也不會記得她是誰。就算記得了,或是她再次讓桐笙愛上她了,二十四年一過,她便又不知桐笙要投胎去到哪裡了。
時間長了,朔夜怎會不感到絕望?有時她甚至都希望可以飲下一碗孟婆湯,好讓自己忘了那些絕望的事情。可是她怎麼捨得忘了桐笙?若是連她都不記得,她們就真的一點在一起的希望都沒有了。
從今日算起,二十四年間你若找不到我,那時再來這裡。我等你,等你來了再離開。
二十四年,我早已數不清過了多少個二十四年,可我找到你的次數尚不夠握滿兩個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