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笙外出歸家時即發現自己床頭多了幾套書,那日起她倒有了幾分廢寢忘食,努力鑽研的氣勢。不過有些學問即便書本講得再全,無人領入門也叫外行人吃力的很。桐笙走了不少彎路,但終究憑著自己的聰明學出了些門道。花去大半年時間,講她對此專精當然遠遠不行,但若加上從前在師門中所學的東西,往後讓她去街上忽悠一些人是綽綽有餘。
安平雖被桐笙收養,但只稱桐笙“姐姐”。有關如何與桐笙相識的記憶,安平覺得模糊極了,只知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若不是桐笙救她,她已然在地府做了鬼魂。對於安平,桐笙關心至極,可即便安平還只是個小丫頭,也看得出桐笙對她的關心總差了點東西。
那時桐笙熟記了天上星宿,偶爾會帶安平去高處觀星,亦會告訴安平它們都叫做什麼。安平特別喜歡那樣的時候,因為只有那時候桐笙才像是屬於她的姐姐,雖然她仍覺得桐笙的心思並不在此處。
那些星宿,縱然桐笙講過多次,安平也記不得究竟哪個叫什麼,又代表什麼。只是往往入夜後,桐笙都會站在院子裡望那同一個方向。安平只敢偷偷躲著看她,或黯然神傷,或泣不成聲。
等待的殘忍,這又與朔夜過往顧不得停留的無盡找尋不同,屬於桐笙的殘忍是沒有轉機。思念在絕望裡暴漲,縱然她朝暮都望著那翠雲山的方向,卻連一步也走不去。她於朔夜當真是場劫難,而她的劫難便該是眼下的無處逢生。
若是慣了,她不必常在夜晚孤立,便不以愁淚浣面。然而她慣了,不過因為安平又長了兩歲,越發能猜測她的情緒。
曾經時雨過來探望,桐笙冷漠對應,甚至請她不必再來。“既要逼迫了斷,何必再來可憐?師父可曾想過你的出現可撥起我心中漣漪,或許某日它將成決堤洪獸,毀你畢生經營。”
時雨只嘆氣,彷彿連表情也沒有,最終帶著惋惜離去。
桐笙染病,原本已多日體弱,時雨走後她便臥床不起。安平與先生告假幾日在家照顧,她知桐笙怕冷,卻不懂這初秋時候究竟能有多冷?她甚至拿出了厚實的被褥,可桐笙口中仍然吟著寒冷,那種“冷”讓桐笙無法與她言明。
再沒有人清楚桐笙不過撒嬌,希望被抱入那溫暖的懷裡,被那人寵愛。她不過只能蜷縮在床榻呻。吟,憑過往記憶撫慰心傷,又更害得自己苦不堪言。
那日後不久,朔夜從穀雨處回到翠雲山,時雨坐於席上,與朔夜隔有條案一張。案上擺放茶具與幾冊書籍。茶碗僅一隻有水,時雨被迫放下了手中書本,想是她並未一早約定與朔夜相見。
“為何提前歸來?”
“只因徒兒參不出成仙的意義。”
“你若成仙,萬千人可得平安,仍不算意義?”
“正是此處參悟不來。”朔夜坦言相對。“照師父所言這般,究竟是‘我要成仙’,還是‘要我成仙’?若是後者,於我來講便無意義。若是前者,卻又是我為救人而要成仙。終究那成仙的理由並非我心甘情願。”
為此番話時雨渾身震顫。到底她已不是最初那如白紙一般純澈的朔夜了,她的記憶即便被篡改也無可能算作任何事都不曾發生。眼前朔夜已然不會無條件聽從她的安排,那個信誓旦旦與她保證必定修煉成仙的徒兒早被桐笙毀了。
可回想此前所見桐笙的模樣,時雨滿腹怨火卻無端熄滅。僅僅分別一載光陰,那孩子竟也跟變了個人似的,根本不見當初那份頑皮與傲氣。是了,尤其是那傲氣消散殆盡,竟讓時雨覺得自己對她做了太多不好的事。
“你去海外仙境雲遊一番吧。”時雨清楚這樣困著朔夜是無法讓她成仙的,不如讓她向仙境去受些薰陶。
聽聞可外出雲遊,朔夜喜悅不已。“師父最希望我先去何處?”
“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