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滿頭白髮的裴迪南溫德爾公爵正靜靜地站在北牆前,抬頭注視著高掛在牆上的大幅畫像如果按照大多數提豐貴族宅邸的“規制”,這個位置懸掛的應該是此地主人的畫像,也就是安德莎在成年時繪製的那副“正裝肖像”,但實際上這裡掛著的仍然是十幾年前那一幅:巴德溫德爾的全身像。
寬大的畫幅上,年輕時期的巴德溫德爾正氣勢凌然地站在武裝陳列室中,全身甲冑,身披大氅,利劍立於身前,眼睛如狼一般銳利,儘管這幅畫的主人早已不在,然而前代狼將軍的某種精神彷彿仍然深深烙印在畫中,在帝都久負盛名的大師筆下,這股精神甚至透布而出,讓每一個注視者都感覺到那股凌然的氣場然而白髮蒼蒼的裴迪南站在這裡,他在看向這幅畫的時候卻只是露出柔和與懷念的神色,如任何一個老邁的父親那樣。
開門聲與腳步聲就在此時傳來,裴迪南迴過頭去,看到安德莎溫德爾正站在門口。
陽光從安德莎的身後灑進大廳,帶著薄霧般的質感,在這個脫去軍裝的姑娘肩頭泛開一片金芒。
幾秒鐘的相對默然之後,裴迪南大公終於輕聲打破沉默:“安德莎,你回來了。”
“是的,祖父,”安德莎走入大廳,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拘謹和距離感,“我回來了。”
她看著裴迪南公爵,這個在記憶中無比強大的老人竟比短短几個月前蒼老了許多,他的頭髮已經全白儘管溫德爾家族本身的灰白髮色就很接近白色,但現在裴迪南公爵的頭髮已經完全褪去那種灰色質感,只剩下一片近乎於銀的素白他魁梧的身軀也微微佝僂了一些,儘管仍舊高大,卻已經不需要她仰視了。
安德莎的視線又越過自己的祖父,看到了後方牆壁上父親的全身畫像,那個一身戎裝的英武軍人在她心底帶來了一絲觸動,緊接著一些新的記憶便從腦海中浮現出來,另外一個形象彷彿出現在她眼前,並漸漸和畫像上的父親重疊
略有點發福,穿著研究所的制服,鬍子和頭髮因沉迷研究而缺乏打理,拿著記錄板,隨時能給自己出一百道題,極其擅長去食堂裡和同事們搶雞腿,回來就催自己喝藥。
疊了半天,沒疊上。
安德莎在最後一刻控制住了表情的變化如此嚴肅的場合,又是在祖父面前,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裴迪南則完全不知道安德莎在這一刻都想起了什麼,他只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對方那隱藏在劉海下的一隻眼睛,那隻眼睛泛著血色,明顯和正常的眼球不一樣:“安德莎,你的眼睛……”
“在塞西爾人的轟炸中……受了傷,”安德莎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表情中帶著一絲羞愧,“之後經過他們的治療,視力恢復了,但眼球發生了一些變化我主動要求留下這份印記,當做對自己的提醒。”
裴迪南注視著安德莎,片刻之後輕聲嘆了口氣:“你……受了不少苦。”
這大概已經是這位“鋼鐵公爵”能說出來的最柔軟、最關心的話了吧?
安德莎心中想著,輕輕搖了搖頭:“身體上的損傷並不重要,我在冬狼堡一戰中的表現……是否讓您失望了?”
裴迪南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孫女,直到這份目光幾乎快要變成有實質的壓力,他才說道:“我為什麼要失望?因為你選擇了投降?還是因為你沒能守住堡壘?”
安德莎沒吭聲。
“安德莎,你確實沒有守住冬狼堡,你也確實是第一個在戰場上投降的狼將軍,但對整個提豐而言,你守住的不僅僅是一座冬狼堡,”裴迪南沉聲說道,“在正確的時機做出正確的判斷,以守護祖國的利益為使命,這兩條你做到了麼?”
安德莎沒有絲毫猶豫:“我做到了。”
“那就好,”裴迪南終於露出一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