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若其實也很擔心她挺著那麼大的肚子到處走,因為天色很暗,像是快要下雪的樣子,於是欣然同意。
初一大多店鋪都關了門,她們沿著街慢慢走,時時有小孩子在街上玩鞭炮嚇人一跳,溫靜雅卻一直在笑,後來還買了一包摔鞭。她每摔一下沈安若都要跟著緊張一下,直擔心她要動了胎氣立即就要早產,最後終於連哄帶勸地將她手裡的摔鞭沒收了。
“你看,安若,快樂多麼簡單,幾塊錢就能滿足,只需要花點心思。偏偏男人們總是不懂,以為最貴的就是最好的。他們也總奇怪,為何女人如此不知足。”
“哎,是啊。”沈安若並不怎麼擅長與不夠熟悉的人閒聊複雜話題,她一直主張交淺言不必深,否則言多有失。不過她向來是極好的聽眾,不打岔,也不會不耐煩,認真聽她絮絮叨叨地講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溫靜雅是有趣的人,可以把最平常的事講得很精彩,別人都還沒笑,她自己就先笑得開心,只是沈安若直覺感到她並沒有真的如表面那樣快樂而已。不過那又何妨,人是多麼矛盾的動物,表相與內在總有差別,看似樂觀的人,常常是悲觀主義者,又如最強硬的人,往往才是最脆弱的。
“你會覺得我話多嗎?”
“怎麼會?”
“平日裡說話其實也沒有人聽的,多是我自言自語罷了,少卿通常別人說三句他才答一句。少臣在家話也少很吧。”
“對,很少。”
“他們哥兒倆就這一點最像了,不過你的話好像更少。”溫靜雅輕笑起來,“我帶你去見一位長輩。”
舊式的居民樓,看起來年代久遠,樓梯又高又窄,沒有電梯,按說也容得下平時的她們倆,但如今的溫靜雅一人佔了兩個人的空間,沈安若只能謹慎地跟在她的後面,心裡微微緊張地揣度,萬一她真的失了足,自己能否扶得住。她們走得極慢極小心,走走停停,總算到了目的地。開門的是一位女性,看起來已經不年輕,著寬鬆的外袍,包著素色頭巾,見到靜雅又驚又喜:“你怎麼會來?這樣不方便的身子,打個電話就可以了。”她的容顏其實沉靜帶幾分憂鬱,但是一笑起來,便令人如沐春風,倒判斷不出年齡了。
“晴姨,我帶來一個人給你看。”屋外很破舊,屋內卻是另有乾坤,並不奢華,雅緻而純樸,很像屋主給人的感覺。
沈安若也隨著靜雅喊她“晴姨”,見她眼睛微眯一下,似在思索,然後微笑著開口:“你是安若,對不對?”
“您怎麼會知道?我正想讓您猜呢。”靜雅先插話。
“你拿少臣的結婚照給我看過,你忘了?”
“婚紗照上的人都很失真的。安若還是本人更好看一些,對吧?”靜雅倒像在獻寶一般。
“模樣沒有變,只是更清純些。”晴姨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知性與優雅,與她們婆婆那種貴氣的優雅截然不同,如從仕女圖捲上走下的人物。“我這裡恰有極好的新茶,你們來得正好。”
她泡茶的動作優雅,安若憶及昨晚程少臣泡茶的樣子,不知是否師承自此處。安若不懂茶,但茶葉是新鮮幼嫩的,泡在通透的玻璃杯裡,葉片在水中舒展,碧綠透明,已是一種視覺享受。
“晴姨,家中為何只你一人?”
“我讓保姆回家去過年,明天就回來了。”
“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在家?我請黃阿姨過來陪您吧。”
“我一個人沒問題的,你不要多生事端,回去也不要多說話。”看靜雅仍想堅持,於是轉移話題,“你前陣子找人送來的那架古箏,音色果然非常的好。你要聽聽看嗎?”
“當然當然,還是那一曲。”靜雅回頭對安若說,“你今日有口福又有耳福,晴姨是本市最好的茶藝師以及古箏演奏家。”
“